曾經的樓蘭大祭司為這場祭祀做出了十幾年的準備,最終卻因為謊言和變數出現了偏差。到了千年之後的現在,補救顯然為時已晚,並且風險更為強大。沒有了樓蘭古國萬千民眾的念力作為加持,這場祭祀的力量並不完整,稍有不慎就會因為心力不足而被過分強大的力量反噬,更遑論將分散的神力匯聚一處,本身就充斥著巨大的風險。
而阿玦和阿眠偏偏就是在鋌而走險。
環繞在夏眠和阿玦身上的光芒愈發肆意,彷彿帶著吞沒天地一般的強大。可怕的誦經聲如同催眠一般,單調而持續的聲音不斷擴散,整個空曠的大漠都被這樣重複的聲音籠罩住了。
由泥沙幻化出來的怪物越來越多,他們手持著長劍與盾牌,帶著無窮無盡的殺伐氣息,彷彿一支可以毀天滅地的軍隊。
但是在兩位聖女的指令之下,他們張牙舞爪的姿態卻無關於殺戮,而是列成近乎於整齊劃一的佇列,紛紛跪拜在祭壇的下方,猶如再虔誠不過的信徒。祭祀的音樂漸漸響起又漸漸終結,隨著最後一個鼓點落下,泥沙幻化的鬼魅在巨劍面前臣服,逐漸凝聚成並排跪拜著的暗影,那種詭異感無法形容,足以讓在場的每一個人汗毛直豎。
而在光芒漸漸散去之後,虛空之中居然浮起一個人影。
神女的戰衣四散的碎片快速契合到這個人影的身上,世間全部聖潔的詞彙用來形容這一刻的光輝都顯得匱乏。
那是個光是遙遙望去一眼,就足夠讓世人跪拜和瞻仰的神明。金縷衣外圍是一層厚重而華麗的盔甲,聖龍珠為她髮間的點綴,青玉履穿在了她赤.裸而纖細的雙足之上,散發著逼人金光的玉如意則被她握在手裡。
.......神祗降世。
白語秋知道,自己已經錯過了最好的時機。
此刻大局已定,即便是花魂之主也再沒有辦法阻止曼陀羅花的頹敗之勢,在盛大的花卉徹底枯萎下去的時候,白語秋就錯過了阻止阿眠揮散力量的機會。而現在阿玦和阿眠的力量徹底融合,“神女的戰衣”重新聚集一處,何漫舟這個最完美的容器承載了全部的神力,終於將巫族積蓄千載的力量徹底消化,幻化成為了真正的神明。
強大的光芒代表著絕對的力量壓制,深.入骨髓的恐懼吞噬周遭的一切。
在神祗降世的一瞬,怪物們紛紛起身,朝著甦醒的女神逼近了。
它們原本該是神祗最忠誠的信徒,但是當龐大的神力失控之際,忠誠也會成為某種反噬,轉而變成無休無止被冠名為“正義”的殺戮,在“神女的戰衣”漸漸拼湊起來之際幻化成為心魔,將這份並無明確善惡的力量玷汙,當年阿玦的失控也正是因為如此。
耀眼的光芒遮蔽了天光,曼陀羅花糾.纏的藤蔓肆意生長。
而這一次,新生的神祗沒有動搖,而是款款上前,拔出了神廟前的那柄長劍。
那是驚天動地的一次揮斬。
劍鋒攜帶的冷寒宛如冰雪堆砌,劍刃上帶著九天月光的清冷,在神女的揮斬之下,半空中凝結出了一道巨大的劍影,虛虛漂浮到了沙漠之上,那光芒仿若要把周遭的一切吞沒。直至神祗持在手中的長劍落下,宛如進行最終的審.判。
遮天蔽日的耀目光芒四下溢位,帶著至純至聖的力量,將泥沙凝結的怪物們徹底籠罩在了其中。
然後便是徹底的爆炸。
至此,全部汙.穢都被清理乾淨,只剩下了遍地耀光。
“.......她居然成功了。”
看著徹底失控的局面,白語秋低低呢喃了一聲,他的目光落在了白亦從的身上,而那個男人還是一如既往地冷靜自持,即便是打鬥讓他衣衫凌亂,也沒有影響那份從容。
“我知道她可以做到,一如她始終選擇相信我。”
白語秋當然知道,等待著自己的是什麼,伴隨著泥沙凝結的軍隊消失的,是漫天遍野怒放著的曼陀羅花。永生的輪迴已經終結,失控的神力兩相抵消終於徹底釋放,那麼由神力滋養出來的花魂和花魂孕育著的怪物,自然也沒有了存活的可能。
“呵,我敗了。”
講出這句話的時候,白語秋居然沒有覺得傷感。
相當諷刺的是,直到這一刻他才覺得釋然,彷彿這是他和夏眠最好的結局。
........
不知過了多久,耀目的金色光芒終於黯淡下去了。
成千上萬由泥沙凝聚而成的怪物被斬殺於神女的長劍之下,徹底消失在了虛空之中,在最後的那一霎,身著盔甲的神女也彷彿用盡了最後一絲力量,散成星星點點的金光。無盡的光芒把天地間所有的汙.穢徹底洗滌,曼陀羅花海也消失得無影無蹤,只留下一片祥和。
全部的惶恐與災難塵埃落定,像是沒有發生過。
隨著光芒消失,何漫舟的身影漸漸浮現出來,她的頭劇痛不已,纖瘦的身體從盔甲之中跌落下來,彷彿下一秒就會暈倒一樣。眼前的一切似真非真,連線著虛幻的通天塔也在破碎,何漫舟抬起頭,可以清晰地看到純白的磚瓦正在傾塌。
漫天黃沙席捲而來,景象變得不再完整,僅僅像是漫長而又無比真實的夢境。
而現在,一切終於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