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石頭上浮現出來的字跡,白亦從不由得微微皺起了眉頭。
之前白家手書的內容就足夠讓他費解了,既然這是最重要的線索,就註定藏著了不得的秘密,所以白亦從不止一次地研究過這首短詩。可是不論他怎麼去研究,都是怎麼覺得不對勁,還偏偏看不出個所以然來,而直到此刻白亦從才找到原因。
難怪研究不出什麼來,因為它本身就是不完整的。
對著殘卷又怎麼可能窺探出真實呢?
“原來完整的部分是這樣的......”
白亦從低聲喟嘆一句,立刻拿出手機把這塊石壁拍了下來。
此刻他的大腦飛速運轉著,想的全是爺爺當時留下的線索,以及老人家背後的深意。
那些無非都是孩童時代的往事,如果不是後來經歷了白家內部的爭鬥,發現某些持有懷疑的部分以極為尖銳的方式得到確認,白亦從壓根不會深究爺爺為什麼要教他關於古畫鑑別的技藝,也不會去仔細鑽研那些聽起來元遠算不得精彩的故事到底是真是假。
可是現如今,那些記憶沸反盈天,與這首終於完整的古謠重疊。
不知怎麼,時光像是退回到那年聒噪的夏日。素來嚴肅而古板的白家家主居然像是尋常人家的爺爺那樣,給自家孫兒講述那些小故事,就像是哄小孩開心的民間傳說一樣,坐在白亦從的對面不緊不慢說些什麼。
但是他的故事不是林教頭風雪山水廟,也不是齊天大聖大鬧天宮,甚至都不是那些口口相傳的童話故事或是小寓言。如果早前有所謂的“黑童話”之類的描述,白亦從一定把這樣的評價毫不留情地按在爺爺講述的故事上邊。
他講述的內容那麼晦暗不清,不是鬼故事勝似鬼故事。
那些關於白家的歷史,雪山與大漠,苗寨與廟宇,雪中的神明、被拋棄的子民、被詛咒的神廟.......
老人家所有的意有所指都好像可以牽連出白亦從的一夜噩夢,哪裡像是哄人開心的?偏偏每次白亦從追問起,這些東西到底是真是假,老人家總是立刻沉下臉來,在慣例囑咐這些內容絕對不可以告訴旁人之後,立刻止住話音不肯作答,像是可以避開一些什麼。
如果是有心隱秘,直接不要說出來就好了,為什麼偏偏要講呢?
如果樂意全盤托出,又為什麼要含沙射影地留下那些晦暗的線索呢?
曾經白亦從聽不明白的那些事情,此刻卻是豁然開朗。如果一切都是有所對照的,那麼是不是可以理解為,爺爺當年交付出來的,分明是破解樓蘭古國那首古謠的線索。正因為這些內容太慎重了,老人家才不得不閃爍其詞。
他說的哪裡是故事。
他分明是在神祗的注視之下,極為小心地留下最後的轉機。
大抵是這樣的想法過於顛覆,白亦從的目光也隨之沉了下來。
而此刻的何漫舟呢?
她幾乎沒有任何多餘的心力去思考那些有的沒的,整個人都宛如放空了。
腦海裡叫囂著的東西愈發不受控制,像是要撕裂她一般,無休止地反覆糾.纏。理智已經繃緊成為一條線,它脆弱猶如風雨中搖搖欲墜的蛛絲,隨時會被徹底切斷。因為主意力放在了石壁上,所以白亦從沒有注意到,山洞中的一切都隨著何漫舟的到來發生變化。
這像是冥冥之中的感應,也像是註定的鑰匙開啟了緊閉的那扇大門。
一切都發生了天翻地覆的幻變。
那些古老的壁畫逐漸變得清晰,戰馬踏過黃沙滾出濃重的塵埃,神女最忠誠的侍衛手持長矛與盾牌,替降世的邪神肅清道路。烈日透著聖潔的光,漫無邊際的沙漠透著寂然。周遭變得真實而鮮活,就好像下一秒就會迎接神祗的甦醒。
這一瞬間,時空都好像凝固了,現實與虛幻成為了獨.立的空間。
何漫舟如同被控制著的木偶,周遭的喧囂聲盡不入耳,她只是徑直朝前走著,走進了更深的一片黑暗之中。
在山洞的最深處,是一個冰藍色的水晶棺。
在入目所及的黑暗裡,那座水晶棺的幽暗藍色顯得十分顯眼,血色的符咒詭異而陰森,環繞著棺身一圈圈糾.纏,像是某種古老的封印,剋制著某些恐怖的東西沉睡。
那原本是沉寂著的藍,就像是毫無生氣的一潭死水。
可是不知為何,隨著何漫舟離得越來越近,水晶棺如同得到了某種召喚,驟然間光芒大盛。
那一瞬間,有著耀目到刺眼的藍色光芒彌散開來。整座山洞都出現了巨大的動盪,某一道緊鎖的閘門裂開了縫隙。年歲裡沉澱的秘密叫囂著洶湧而來,塵埃細細碎碎地從洞頂落下來,掩埋著的秘密至此浮出水面,成為了那段殘酷歷史的殉葬品。
山洞內的陰森和詭異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極致的美麗與聖潔。
漫天遍野的風沙滾滾而來,烈日照射著帶著金邊的光芒,那是古老而神秘的異域。何漫舟迷茫地打量著四周,她看見了沙漠盡頭的綠洲,成為蔽目黃沙之中唯一的綠色,純淨至極的水源宛如天神饋贈的寶藏,迸射的水珠從噴泉上流淌,像是一顆顆璀璨的鑽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