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西瀘道:“聽你這話的意思是我可能會輸嘍?”
羅獵道:“你輸的可能性不大,因為我知道,在這裝別墅中,你不光佈下了那十幾名槍手,還為濱哥彪哥佈下了機關。不過,我要說的是,即便你勝了,那也一定是慘勝。這十幾名槍手應該是你的核心力量吧,你肯定捨不得看到他們在一場血戰後全都死在濱哥彪哥的槍下,對嗎?”
李西瀘道:“你說的很對,可是,成大事者不可拘於小節,必要的犧牲如果是在所難免的話,那也只好坦然面對,你說對嗎?”
羅獵道:“沒錯!在所難免下,只得犧牲。不過,什麼才是在所難免呢?明明有機會可以不流血而達到目的,那能叫在所難免嗎?”
李西瀘道:“當然不能。可是,曹濱董彪遲遲不肯露面,你的建議也無法傳遞給他,我又能如何避免掉這場血戰呢?”
羅獵嘆了口氣,道:“是啊,昨晚上我躺在你款待我的那張光板床上就在想,濱哥彪哥他們都四十多歲了,大半輩子都過去了,該享受的也享受了,該輝煌的也輝煌了,拼死在了這兒,還能拖下十幾條人命給他們墊背,也值了。可我不值啊!我才二十一歲,我的人生才剛剛開始,我還沒跟女人上過床,就這麼死了,你說我得有多冤?還有,他們兩個能拉上十幾個墊背的,可我呢,到頭來一定是被你像是碾死一隻螞蟻一樣給弄死,那得有多憋屈啊!”
李西瀘微笑嘆道:“唉!誰說不是呢,正如你所言,這種結果,對誰都沒有好處。可是,又能有什麼辦法呢?”
羅獵跟道:“辦法還是有的,就是怕你因為昨晚上我騙了你而不再相信我了。”
曾經學過的讀心術在此時派上了大用場,羅獵從李西瀘的言語、肢體動作以及其他一些因素中得以斷定,那李西瀘是一個自視甚高,善於用腦用計而不喜歡使用武力的人,因而,他從昨晚上開始,便給李西瀘挖了一連串的坑,到了今天,再坦然承認自己是為了欺騙李西瀘,從而在成功引起了李西瀘的興趣點的同時,還滿足了李西瀘的自負之心,那麼,得到李西瀘最終的信任,也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了。
對李西瀘來說,他可是一位欺騙及隱藏的高手,不然的話,也不可能在顧浩然的眼皮子下蟄伏了三年之久併成功騙取了顧浩然的信任。因而,昨晚上羅獵使出的那些個小把戲是決然騙不過李西瀘的眼睛的。不過,羅獵說出的尚存一千八百噸貨物在曹濱手上的事實他還是信了,而且,被激發出了濃厚的興趣來。
這才有了今天一早的共進早餐,李西瀘的目的在於想摧垮羅獵的心理防線,從而使得他能夠誠心誠意地跟自己配合起來。但沒想到,他還沒有發力,那羅獵的心理似乎就有了崩潰的跡象。
李西瀘不動聲色,沉吟道:“沒有完全的信任,也沒有絕對的懷疑,信任和懷疑之間就像是個蹺蹺板,信任多了些,懷疑勢必就會減少些,反之亦然。所以啊,你不必擔心我是否還願意相信你,你應該做的,是將你的想法說出來。”
羅獵聳了下肩,撇了下嘴,道:“你所擔心的莫過於是將我帶出去後遭到了曹濱董彪不計後果的襲擊,從而浪費了你在這幢別墅中佈下的陷阱。這樣好了,你呢,給我拿支筆和一些紙張來,我給濱哥彪哥寫封信,然後你將這封信貼在別墅門口。”
羅獵接道:“如果濱哥彪哥來了邁阿密,他們一定會知道我已經被你關在了這兒,那麼,那封信一定會被濱哥彪哥取走。看過信後,他倆會做出怎樣的決定來,我不敢說,但我保證,這封信一定會寫的情真意切。當然,信寫好了之後,會交給你過目審查,你覺得沒問題了,再貼到門外去好了。”
羅獵的這個建議和李西瀘的想法居然完全吻合。
既然如此,那李西瀘也就無需在乎羅獵顯露出來的心理崩潰的跡象是真是假,他願意寫這封信那就讓他寫好了,反正寫過之後,滿意不滿意,能不能張貼出去,還是由他李西瀘說了算。“來人啊,拿筆和紙來!”李西瀘下完命令後才意識到自己手中的雪茄已經燃出了好長一截的灰燼。
拿到了筆和紙,羅獵道:“寫信容易,但要是想寫出一封情真意切能打動別人的信來,卻是相當不容易。我沒怎麼讀過書,來美利堅合眾國之後,大多數時間都耗費在了馬戲團,所以啊,這封信對我來說可是一件不簡單的任務。我回去先打打腹稿,最終能寫成什麼樣,可能最關鍵的一點還在於午餐時能吃到什麼,你懂我的意思嗎?”
李西瀘笑著應道:“中午我會親自下廚,為你們做一餐正宗的中餐。”
羅獵呵呵一笑,衝著李西瀘豎起了大拇指。
回到了地下室,顧霆看到了羅獵手中的紙和筆,不解問道:“羅獵哥哥,你拿來紙筆是要給誰寫信嗎?羅獵哥哥,你不能屈從李西瀘啊,不然的話,你在安良堂中可就要英明掃地了啊!”
羅獵苦笑道:“但若是不屈從於他,那咱們三個便只能是英年早逝了。”
顧霆不甘心道:“即便是死在這兒,那也比被人指著後脊樑骨痛罵要好吧?”
羅獵依舊是一副苦笑模樣,回道:“要是真死了,別人再怎麼稱讚你,你也聽不到,不是嗎?那又有什麼意義呢?小霆兒,你比我還小個五六歲,怎麼能那麼不珍惜自己的生命呢?你想啊,你若是死在了這兒,你的父母得有多傷心啊?你忍心看到他們白髮人送黑髮人的那種悽切嗎?”
顧霆一時無語。
但一旁的秦剛卻嚷道:“人活一口氣,樹爭一塊皮,羅獵,咱可能是看錯你了。”
羅獵嘆道:“我也想活出一口氣爭得一塊皮,可是,如果用死亡來做為代價的話,那就要考慮值不值得的問題了。我很小的時候便沒有了父親,七歲那年又失去了母親,是爺爺含辛茹苦地把我拉扯大,又變賣了家產送我來美利堅讀書,只盼著我能出人頭地光宗耀祖。可是,來到美利堅之後,我卻在馬戲團中廝混了五年,隨後又淪落江湖,我已經很對不住我爺爺的殷切期盼了,若是不能活著回去的話,我又有何臉面去見我九泉之下的父親母親呢?”羅獵的語速極為緩慢,口吻極為沉重,那秦剛聽了,也是一時無語。
便在這時,頭頂的洞口傳來了人的說話聲。
顧霆翻譯道:“李西瀘擔心我們兩個會影響到你寫信,所以要將我們倆另行關押。”
羅獵似乎仍舊沉浸於自己剛才的話語中,頗為消極地應道:“那你們就上去唄!”
顧霆先行了一步,率先登上了梯子,秦剛隨後跟上,在踏上梯子的一刻,扭過頭來,對羅獵道:“咱勸你還是在好好想想,世上沒有回頭路,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羅獵翻了翻眼皮,回敬道:“是啊,你也好好想想,人死不能復生,一旦衝動,便再無未來。”
李西瀘沒有食言,中午時分,親自下廚做了四菜一湯出來,並差人去叫羅獵。
沒有了顧霆做翻譯,李西瀘差來的手下說的英語又非常生硬蹩腳,羅獵費了老鼻子勁才弄懂了那人的意思,卻直接拒絕了李西瀘的好意:“你跟他說,我懶得爬上爬下的,讓他把做好的飯菜送下來就好了。”
李西瀘為了達到目的,對羅獵的無禮採取了大度處理,令人按照羅獵的意思,將四菜一湯連同一碗白米飯送到了地下室。
羅獵也沒有食言,在顧霆和秦剛離開地下室後,他便認真地打起了腹稿,待這會子吃飽喝足了之後,他立刻在光板床上鋪開了紙張,唰唰唰,寫出了一封洋洋灑灑上千字的信來。信中隻字未有提及關於李西瀘及這幢別墅的秘密,只是交代了自己身陷囹圄命懸一線的事實,其他內容便是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勸說曹濱董彪不要跟李西瀘開戰,最好能坐下來談一談,也不必插手人家堂口的事務,悶頭髮自己的大財才是最明智的選擇。最後還說了下那一千八百噸的煙土,羅獵在信中勸說道:“燒了也就白燒了,只會汙染空氣,不如把它給賣了,反正這批貨也不會被運回到大清朝。”
李西瀘反覆審閱,終未探究出有何不妥之處,於是便令手下將此信拿到了別墅外面,張貼在了鐵柵欄的大門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