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羅獵佔據了主導地位後並沒有急於求成,而是呵呵一笑,說了一句令耿漢,包括身旁的劉進同時大跌眼鏡的話來:“我餓了,我想先吃點東西,我這個人嘴很叼,不合口的飯菜寧願餓死也不會動一筷子。”
船上是備有食物的,但對面的羅獵卻已然把話說死了,不可口的飯菜他絕對不吃,拿出船上儲備的食物來招待他必然是碰壁的結果。耿漢愣過之後,思忖了片刻,向船上弟兄喝令道:“船轉舵,駛回港口。”
就在這艘船緩緩調轉方向的時候,一名乞丐牽著一條獵狗出現在了那艘船長期停泊的碼頭附近。乞丐蓬頭垢面,依然看不出是洋人還是華人,倒是那條狗,身上雖然髒不拉稀的,但舉止之間卻始終透露著只有純種的德國牧羊犬才具備的高貴氣質。
一人一犬在碼頭附近轉悠了一圈,既沒有討到錢,也沒有要到食物,那乞丐顯得很失望,唉聲嘆氣地牽著那條牧羊犬步履蹣跚地離開了碼頭。
再過了片刻,一個洋人模樣的魚販子帶了幾名華人苦力挑著筐來到了碼頭,四處詢問是否有漁船歸來能讓他們收購一些海產。巧的是,剛好有一艘漁船靠上了碼頭,那名魚販子立刻帶著人圍了上去,一番討價還價後,那魚販子將漁船上的海產品全都包了圓。可能是價格上討到了便宜,也可能是買到了不易買到的海產,那名魚販子在離開的時候,笑容很是燦爛。
漁港雖不大,可以泊船的碼頭也就那麼三五個,但每天前來收貨的魚販子可是不少,有熟悉的人們,也有陌生的面孔,像剛才那個洋人魚販子,實在是稀鬆平常。至於那名牽著狗的乞丐,更是不惹眼,除非是颳風下雨,否則一天下來,至少也能遇上七個八個的。
從第二個碼頭走上來,路口處開著一家中餐館,說是飯館,其實也就是一間平房當做廚房,再搭了兩個竹棚擺放了四張桌臺。這家館子的條件雖然簡陋,但掌勺的師傅卻是廚藝精湛,不管是什麼魚還是別的什麼海產,只要是交給了他,不多一會便可以擺弄出一道道色香味俱佳的菜餚來。這家館子開了沒多久,但掌勺師傅的精湛廚藝卻已經傳遍了當地,因而生意還算不錯。奇怪的是,不管有多忙,館子裡卻只有兩人打理,一個做菜,另一個跑堂。
跑堂的是一個年輕後生,說著一口生硬的英語,中午食客較多,這後生忙裡忙外忙了個不可開交,因而,當那名牽著狗的乞丐前來討吃的時候,那後生沒好氣地趕走了乞丐,差一點就動了拳腳。待那魚販子到來之時,那後生也只是愣了幾秒鐘,打量了幾眼那個魚販子以及身後跟著的苦力,便該忙什麼去忙什麼了。
午時已過,館子裡的食客少了許多,掌勺師傅終於得到了些許空閒,從廚房中走出,來到了竹棚下。跑堂的後生立刻迎了過去,先遞上了一根洋菸,然後划著了火柴。掌勺師傅剛點上了煙,就聽到海面處傳來兩短一長三聲汽笛聲。
掌勺師傅和跑堂後生聽到了汽笛聲,臉上神情同時一凜,掌勺師傅趕緊猛抽了幾口,將剩下的半截香菸丟在了地上,轉身鑽回了廚房。那跑堂後生緊跟其後,也鑽進了廚房之中。
再過了一刻鐘,耿漢羅獵他們乘坐的那艘鐵駁漁船靠上了碼頭,而這邊小館子中,掌勺師傅也擺弄出了四道精美菜餚,跑堂後生用食盒裝好了,一路小跑,下到了碼頭,並親自送上了鐵駁船。船上弟兄早已在甲板上擺好了一張圓桌,跑堂後生一言不發,手腳麻利地將四道菜擺在了桌面上,並從食盒的最底層拿出了幾隻熱騰騰的饅頭。
“嚐嚐吧!”耿漢背向著海岸坐在了羅獵的對面,悠閒自得地點上了一支香菸。
羅獵毫不客氣,更是毫無顧忌,左手抓了只饅頭,右手拿起了筷子,一邊大快朵頤,一邊連聲稱讚:“好吃!真好吃!比起安良堂後廚的手藝來,一點也不差。”
羅獵吃東西的動作很是誇張,但吃的速度卻很一般,一餐飯吃了足足十分鐘卻沒見到有停下來的跡象。
耿漢倒是有著足夠的耐心,一直笑吟吟看著羅獵,從頭到尾都未開口說話,只顧著一口接著一口抽著手中的香菸。
就在耿漢剛點上了第三根香菸的時候,羅獵突然放下了手中筷子,詭異一笑,道:“我突然不想吃東西了,我現在迫不及待地想跟你談成這筆交易。”
在回港的海面上,耿漢就意識到了自己的心態出現了問題,若是不能及時調整過來的話,恐怕會被羅獵牽著鼻子佔盡了便宜。也是那耿漢的調整能力極強,當羅獵拿起筷子的時候,他已然將迫切的心態調整了回來。
此刻,耿漢面帶微笑,彈去了菸灰,不急不躁回道:“哦?那很好啊,我一直在洗耳恭聽。”
羅獵呵呵笑道:“再說正事之前,我想先問你一個問題。”
耿漢心忖,這無非想搶佔談判先機的花招罷了,那就以不變應萬變,看你小子能使出怎樣的招數來!“有什麼問題請儘管開口,我一定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羅獵伸出了右手,以拇指及食指中指做出了手槍狀,擺在了自己面前,笑問道:“耿漢,聽說你一身本事頗為博學,那你聽沒聽說過手指槍這種神功?”
耿漢心中一怔,不由問道:“你說的手指槍功夫可是類似於一陽指之類的硬氣功麼?”
羅獵緩緩搖頭,道:“不是,我說的手指槍是將真槍化作手指形狀,指哪打哪,跟真槍的效果幾無差異。”
耿漢難免有些惱火,這哪裡是交易談判?這分明是戲弄調侃!但轉念一想,或許那羅獵正是想用這樣的法子來擾亂自己的思維,於是便壓住了怒火,淡淡一笑,回道:“這世上哪裡能有這樣神奇的功夫呢?除非是你活在了夢中。”
羅獵呆呆地盯著他的那把手指槍,幽幽嘆道:“每當天空中升起了招魂幡的時候,我的這把手指槍便再也按捺不住。耿漢,你可以回頭看看,天空中是不是升起了招魂幡?”
耿漢淡淡笑道:“想騙我轉頭,然後衝我發起突襲是麼?羅獵,這一招太俗了,騙不了我的。”
耿漢不上當,但一旁的劉進卻忍不住側過臉來看了一眼,不禁驚呼道:“天上真有東西飄著哦!”
劉進斷然不會欺騙耿漢,聽到了劉進的驚呼,耿漢不動聲色地從懷中掏出了墨鏡,當做了鏡子,向後照了一下,看過之後,不由笑道:“那不過是個風箏。”
羅獵呵呵一笑,道:“那確實只是個風箏,我只是奇怪,春天才是放風箏的季節,現在是深秋,居然有人放風箏。好了,玩笑開過了,心情也放鬆了,我們也該說正事了。”
耿漢剛緊張起來的情緒隨之放鬆了下來,那劉進更是鬆了口氣,不由地長吁了口氣。
“我的條件很簡單,耿漢,你我之間需要一場公平的對決,只要你答應了我,我便會告知你那濱哥彪哥最大的軟肋。”羅獵慢悠悠說著,眼睛卻始終盯著他的那把手指槍。“至於對決的方式,是徒手相搏亦或是兵刃相見,由你來定奪。”
羅獵提出的這個條件大大出乎了耿漢的意料,不由一怔後,耿漢冷笑道:“你以為你是我的對手麼?”
羅獵嘆道:“我的戀人,艾莉絲,一個美麗善良的姑娘,雖然不是你耿漢所殺害,但卻是由你的緣故而身亡,你是我的仇人,我必須和你決一死戰,贏了你,我可以了卻心願,輸給你,我同樣不會再有遺憾。”
耿漢深吸了口氣,道:“你如此年紀,便有如此氣概,我敬重你這樣敢作敢當之人,好,我答應你,只要你說出曹濱最大的軟肋,我就和你來一場公平公正的對決。”
羅獵點了點頭,道:“留給我的時間不多了,我也就不在跟你磨嘰了,聽好了,濱哥彪哥最大的軟肋就是你耿漢的性命,只要你死了,那批貨想運到哪兒就運到哪兒!”
這話說出,對耿漢而言,已經不在屬於戲弄調侃的範疇,而是明端端的羞辱。那耿漢尚能一時保持鎮定,可身旁的劉進卻已是暴跳如雷,倏地挺身前衝,伸出巴掌便要向羅獵扇過來。
電光火石間,羅獵指向了衝過來的劉進,手指微抖,同時雙唇猛然張開。
“砰——”
果真是一聲清脆的槍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