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澤的隊伍過了涇州城,趁著最後一絲餘暉,在一片空曠之地安營歇息。
宿營的地方是安孝銳挑選的,一面清楚的看著涇州城頭上的一串串的大紅燈籠,另一面,和蜀軍大營幾乎雞犬相聞。
安孝銳指揮著諸兵丁安營佈防,周娥跟在他後面,揹著手虎著臉,只看不說話。
安孝銳雖然姓安,可畢竟還年青,經過見過的太少,她不能不多操點兒心。
石南等人忙著從車上卸帳篷支帳篷,一邊卸鍋碗瓢盆一邊開始支灶,燒大鍋小壺的水,準備飯菜。
桑嬤嬤和紫茄等人看著支起帳篷,忙抱著燭臺臉盆,鋪蓋被褥等等進帳篷佈置安排。
營地不大,從最外面就地取材布拒馬撒防蟲防蛇粉的兵丁,到裡面圍起車輛的長隨們,再到更裡面的石南等人,一層層各自忙碌,井然有序。
謝澤從紫茄手裡拿了件薄鬥蓬披在李苒身上,和她一起,走到營地外面,遠望著已經陷入夜色中的蜀地。
謝澤低頭看著微微蹙眉的李苒,握住她的手,低低道:“別多想,此一趟,看的是天意。”
“大家都在忙這件事。”李苒回頭看了眼忙碌的營地。
“看天意,也要先盡人事。”
謝澤露出笑容,順著李苒的目光看向營地。
“若是不動刀兵,就能收攏蜀地,這些人事不算什麼。”
“這一個來月,天天聽阿舲說前朝和蜀地那些舊族舊事,真是一千人,一萬種心腸。”
李苒裹了裹鬥蓬,沿著營地往前。
“不要多想。舊事畢竟是舊事。
這幾十年,不管對哪家,都是顛沛流離、艱難求生的幾十年,和從前相比,早就大相徑庭,甚至全然不同。
聽聽就行了,別太往心裡去。”
謝澤揹著手,挨著李苒,和她一起往前,低低道。
“嗯。”
營地裡突然傳來一陣爆笑,一團笑聲中,桃濃的聲音高揚在上,且笑且嚷:“我要是有這本事,你們以為我不敢?我怕什麼!”
李苒和謝澤一起看向營地中間笑聲起處。
有桃濃的地方,總是格外熱鬧。
李苒站住,有幾分怔忡的看著熱鬧營地中最熱鬧的那一團。
這一陣子,越是臨近啟程,她心裡的不安就越濃。
這一趟蜀地之行,謝澤安慰她,說有五五之數,可這幾個月謝澤忙碌不堪,他忙的那些事,她大體都知道,從各處匯聚來的各種各樣的訊息,繁雜而變幻,他們這一趟,不是五五之數,而是九死一生。
如果爭取不到那一生,陪她一起入蜀的這些人,眼前這熱鬧營地裡的所有人,都要死在蜀地某一處。
要是那樣,就是她把大家帶進了死地。
是她突然生出的一個荒謬的主意……她簡直象個隨心所欲的昏君。
“想什麼呢?”謝澤微微彎腰,仔細看著怔忡出神的李苒。
“沒什麼。”李苒答的極快。
“又在想是你拖累了他們?”謝澤明瞭的看著李苒,她這一句沒什麼,答的過於快了。
“你說過,大家清楚知道,想的明白了,才走這一趟的。”
李苒嘆了口氣。
“可我總覺得,他們想得全是好的那一面,而且想的太好了。”
這一兩個月,桃濃從襄陽趕過來,沒等周娥把話說完,就拍手笑道:有王妃呢,肯定個個歸心!
唉,真是一廂情願的淨想好事兒,把事兒想得太好太圓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