涇州城裡,連著東門的熱鬧大街上,一間茶樓二樓,祁伊站在窗前,眯眼看著下面熱鬧的有點兒過份的街道。
簡明銳坐在旁邊椅子上,看著封信。
“謝澤的親筆?”看著簡明銳看完了信,祁伊問道。
“嗯。謝家人的字,多半以飄逸見長,謝澤這字,筆筆有劍意,很難得。”簡明銳將信遞給祁伊,“你看看。”
祁伊接過,一目十行看完,哈了一聲,“他這是什麼意思?難道還想讓你點一隊人馬護衛他那個祖父平安周全?”
“我想回去一趟。”簡明銳沒接祁伊那句沒好氣。
“真要……”祁伊坐到簡明銳旁邊,將信拍到桌子上。
“你看這城裡的熱鬧。”
簡明銳示意樓下的街道。
“我當初隨父親退到蜀中,據守蜀中,一是為了樂平有所投奔,也是心中那股子不平氣,現在……”
簡明銳喉嚨微哽。
現在樂平已經確定無疑的歸入輪迴,他那受子不平氣,只餘了一地殘破的孤獨淒涼。
“二來,天下大亂那近百年,稱帝者此起彼伏,當時,我不知道寧氏是不是這此起彼伏之一,那時候守住蜀中,至少能護得蜀中百姓一時安穩。
現在,將近二十年,寧氏天下欣欣向榮,一片生機,那位太子寬仁智慧,遠勝其父,又是獨子,父子不疑。”
祁伊沉著臉沒說話。
“難道你覺得,蜀地能推倒寧氏天下?推倒之後呢?我已經清修多年,當初也沒有過君臨天下的念頭,你呢?”
“我沒興趣。”
“我當年極是忿忿仁宗的所作所為,明明還有機會,明明還有餘地。現在。”
簡明銳長長吐了口氣。
“大概是老了,仁宗當時的滋味,我能體味一二了,太累了,退一步,海闊天空。”
“蜀地歸附寧氏,別人都好,你怎麼辦?簡相年紀大了,這些年身體也不大好,你弟弟,那一家門,寧氏父子必定不介意讓他們好好活著,你呢?他們能讓你活著?”
祁伊上身前傾,盯著簡明銳問道。
“我早就該死了,樂平走的時候,我就該走了。
當年,我和她約過,要是我早走,一定會等她,不會讓她黃泉孤單害怕。現在,她一個人,已經等了我很多年了。”
簡明銳聲音低低。
祁伊往後靠進椅背裡,看著簡明銳,好半天,長嘆了口氣。
從他親見了那位號稱是樂平的女兒的李家姑娘後,就一天比一天頹廢,這樣全無鬥志,這仗就是打下去,也不過是慘敗兩個字。
……………………
謝老太爺由荊南入蜀,經過安氏兄弟駐軍之地,徑直趕往成都。
簡明銳返回成都前兩天,謝老太爺風塵僕僕,趕到成都城外,沒進成都城,借住進了成都城外兩三里地的清虛觀。
第二天巳初,一頂小轎從成都城裡出來,不緊不慢的進了清虛觀。
謝老太爺站在清虛觀山門裡,看著轎子裡先伸出一根柺杖,心裡一陣酸澀。
他們都老了。
簡光燦簡相彎腰出了轎子,拄著柺杖站住,看著山門裡的謝老太爺。
“你是一直都這麼,還是這些天急著趕路累的?”
簡相眯著眼,細細打量了一會兒,柺杖在地上敲了敲,一邊往前,一邊問道。
“平時略好一些,不過也好不哪兒去。你這柺杖,離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