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苒落在李清柔後面,含笑曲膝。
李清柔比剛才挽著張夫人時還要拘謹些。
雖然她二姐嫁進了王家,她們家和王家是極親的親戚,可她卻和王家諸人都不親近,說不上來為什麼,她很不喜歡王家人,特別是這位王六娘子。
王舲側身往裡讓李清柔,“妙娘已經到了,一進門就問三娘子到了沒有。”
王舲話音沒落,忠勇伯府孫家三娘子孫妙娘已經提著裙子,從暖閣裡急步迎出來。
李清柔加快腳步,脫開王舲和李苒,往孫妙娘迎上去。
離李清柔兩三步,孫妙娘滿眼懼意的看著笑看著她的李苒,頓住腳步,下意識的想往後退。
李苒移開目光,王舲也錯開目光,看向暖閣中迎出來的其它人。
李清柔拉著孫妙娘,往後面迎出來的忠毅伯府二娘子高桂英過去,高桂英旁邊,謝家二娘子謝沛向著李苒笑迎上來。
再後面的各家小娘子嘰嘰喳喳、熱熱鬧鬧迎在暖閣內外,看似只有一團和氣,其實各有所向的擁成一大團和幾個小團,進了暖閣。
“四娘子是個好靜的,二妹妹也愛靜怕吵,今兒我就把四娘子託付給二妹妹,把二妹妹託付給四娘子,請四娘子務必照顧好二妹妹,請二妹妹務必照顧好四娘子。”
王舲拉著李苒和謝沛,送到處稍凹進去些,往外看景色極好,往裡看視野極好的角落,語笑嫣然道。
李苒讚歎不已,平時沒看出來,六娘子這份玲瓏,這份會說話,她得仰視。
王舲是今天的主家,又叫小丫頭過來囑咐了幾句,就趕緊去忙了。
李苒坐下,才發現這個位置實在是挑得好,往外半邊湖收在眼底,往內幾乎一覽無餘,稍稍側頭,透過一隻圓花窗,還能看到外面的戲臺。
“王家的年酒一向熱鬧。”謝沛順著李苒的目光看了一圈,慢聲細語說起了閒話,“王家剛搬到京城那一年的年酒,皇上也來了,有一年,太子也過來過一回。”
李苒聽的眉梢微挑,笑起來。
王家有前朝帝師,有前朝首相,是舊時代的文人領袖和官宦領袖之家,搬來京城時,皇上和太子必定極其欣喜的吧。
皇上和太子過府一兩趟吃個年酒,是給王家增添聲勢,還是給新朝增添聲望……應該是兼而有之,對於王家和新朝,這是雙贏的事。
“每年的上巳日,姑父還會請太學的學生到王家在城外的莊子裡賞春會文。”
頓了頓,謝沛猶豫問道:“你知道上巳日嗎?”迎著李苒的目光,謝沛急忙解釋道:“是表姐交待我,說你不懂的多,是我冒失了。”
“什麼是上巳日?”李苒笑問道。
“上巳日就是……”謝沛明顯舒了口氣,“怎麼說呢,上巳日本該是三月上旬巳日那天,現在麼,過上巳日,就都是在三月初三了。
上巳日很熱鬧的,象我們家,會到郊外,一般都是在誰家的莊子裡,要有條溪,不能太寬,也不能太窄,水流不太急,也不能太緩,往溪水裡放雞子,放棗子,每個人都要撈一個吃的。
象姑父他們,就是曲水流觴,把酒杯放在水裡,想喝的就拿起來,不過喝了酒,要麼賦詩,要麼聯句,要麼就要破題,很有意思的。”
“酒杯放水裡,能放穩嗎?”李苒聽謝沛說話,也覺得很有意思。
“不會!”謝沛不會兩個字,答的十分愉快,“那杯子都是特意做出來,就是在上巳日那天用的,放到水裡,平穩得很,咱們平常用的杯子肯定不行的。
我小時候不懂,看著都差不多,拿了只平時用的杯子放到水裡,沉下去,又放一個,又沉下去了,後來我都哭了。”
謝沛說的自己笑個不停。
李苒正聽謝沛說話聽的有趣兒,暖閣裡突然一陣騷動,一個個的小娘子提著裙子,爭先恐後的往靠近湖邊的窗前擠,有幾個腿腳晚了,沒能擠到窗前,乾脆跑出了暖閣。
“出什麼事了?”李苒驚訝,謝沛也莫名其妙。
沒等兩人弄清楚怎麼回事,霍大娘子霍文琳打頭,後面跟著魯國公府那兩位小娘子,以及其它幾位李苒認不清楚的小娘子,一起往李苒和謝沛這邊衝過來。
要論看湖邊,這一大片的暖閣亭子,可就數李苒和謝沛兩個人佔的這個窗戶視野最寬、看的最清楚。
“打擾四娘子了,還有二娘子,實在是……外頭什麼也看不到,哎!來了來了!”
霍文琳跑的氣都有點兒喘了,匆匆交待了一句,就指著外面,壓著聲音驚呼起來。
李苒急忙看向湖邊。
湖邊木棧道上,兩個年青男人說著話,緩步而行。
靠近湖水一邊的男子個子很高,一件銀白素綢鬥蓬,沒戴幞頭,金冠束髮,一張側臉如同白玉雕成,偶爾轉臉看向旁邊的男子時,那張臉,那一轉頭的風情,令人有要窒息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