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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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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鎮的雨像是沒有止境,小鎮上的人行色匆匆,明明是正中午,卻因著這雨勢漸大而天色陰沉,像是要入夜了一樣。

南方的冬季正是雨水充足的時候,綠皮火車上,蘇久看著窗外的雨,正想著快要到蘇鎮了,等下下車得去買把傘,一聲啼哭把她的思緒拉了回來。蘇久回過頭,她旁邊的大娘孩子醒了,正哭著起勁。

“寶寶乖啊,馬上下車了,媽媽等下給你衝奶粉啊,”邊說邊輕輕地拍著孩子安撫她,神色急切,手還微微顫抖。可孩子卻越哭越起勁,在這沉悶的天氣裡更讓人煩躁,一車廂的人都有點抱怨了。

蘇久不由地想起媽媽,她發燒迷糊的時候,媽媽也是這樣,一下一下地撫摸著她的額頭,像是一股溫暖的力量貫注全身。眼眶有了溼意,蘇久連忙低下頭,慌亂地找紙巾,忍不住眼淚往下掉。身旁的婦女也注意到了她,像是看到了救星。

“姑娘,你能不能幫我照看一下孩子啊,我怕她太餓了,我去衝奶粉,馬上就回來,姑娘你能不能幫幫我,姑娘你能不能幫幫我?”蘇久一下子被轉移了注意力,愣了一下,擦了眼淚,心裡有點犯難,萬一這人是騙子怎麼辦。

不知道是不是蘇久的錯覺,她的語氣裡帶著哭腔,怕是蘇久拒絕,她真的要哭出來了。蘇久看著她,大娘的眼神也沒有閃躲,雖然蘇久不會面相,但是感覺大娘看起來不是壞人。

見姑娘在猶豫,大娘連忙掏出孩子身上的長命鎖,“你看我的行李,值錢的都在這裡了,我馬上回來,她再這麼哭我怕餓出什麼病,”大娘眼裡的急切,蘇久看在眼裡,心嘆,罷了,出門在外誰還沒個難處。

大娘見姑娘伸手接過孩子,喜極而泣,蘇久卻沒看到,只顧著懷裡這個小傢伙,圓嘟嘟的小臉還掛著淚,卻衝著蘇久笑了起來,也是奇怪,蘇久一抱孩子就不哭了。

“閨女啊,這孩子就拜託你了,還有這行李也麻煩你幫忙照看一下了。我一看你就是個好人,好人會有好報的,”大娘看著蘇久,圓圓的臉笑起來眼睛眯成了一條縫了,“大娘您快點哈,我馬上到站就要下車了。”蘇久被她誇得有點不好意思,連忙叮囑她。

“好好,我馬上。”大娘連忙拿著奶瓶和奶粉走了,蘇久逗弄著懷裡的孩子,小傢伙咯咯地笑起來。綠皮火車緩緩向前,孩子咿咿呀呀地說著話,揮著小拳頭和蘇久互動,蘇久看著她漆黑的眼睛,純潔又無辜,好可愛啊,可愛得讓蘇久的心都柔軟了下來。

“寶貝乖啊,你媽媽馬上就回來了。”可時間越久蘇久的心就越沉。懷裡的孩子已經睡了過去,蘇久心裡有了不好的猜想,抱著她去開水房,那裡一個人也沒有,心中漸漸有了不好的想法,手臂漸漸收緊,孩子感覺到不舒服,哇地一聲哭了出來,拉回了蘇久的思緒。

“乖啊,不哭啊,我們去找媽媽。”蘇久連忙哄著孩子,聲音卻在顫抖,腳步匆忙找到乘務室,把情況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列車長聽了這件事,連忙聯絡了下一站的警察局,“妹子啊,彆著急,這件事還不清楚,等到了警察局看能不能找到孩子的媽媽。”列車長倒了一杯開水放在她面前,看了眼前這個年紀輕輕的姑娘,真是可憐,心好被人利用,他心裡其實明白,孩子媽媽估計是不想要孩子才丟下她。

“嗯,謝謝。”蘇久低頭看著孩子,心情複雜作為一個經常外出兼職的女生,蘇久的警惕心其實很高,新聞中發生的事,真的沒想到過有一天發生在自己身上。但蘇久並沒覺得自己倒黴,她自己只是麻煩一點,但是這孩子恐怕以後會受很多苦了。

懷裡的孩子什麼都不知道,睡得香甜。按這個情況,孩子最後可能去福利院,這麼小的孩子啊。蘇久心裡揪了一下,輕輕撫了一下她的臉,不知道夢到了什麼,小傢伙砸吧砸吧嘴,掛著小小的笑容,真是個小天使,蘇久心裡想。

蘇久原定回家的時間因為這件事耽誤了下,不過也沒關係,家裡只剩她一個,現在她最多的就是時間了。

警察局報案後,蘇久做完了筆錄打算孩子交給警察,突然問了一句,“若是她媽媽找不到,孩子怎麼辦啊?”

“若是找不到父母或其他親屬,應該會送到福利院。”負責筆錄的警官的回答,蘇久低下頭,心裡更難過,孩子,對不起,我連自己都救不了,沒能力救你,我也好想我媽媽啊,希望警察叔叔能夠找到你的媽媽。把孩子交給警官後,蘇久匆忙離開了警察局,背面傳來孩子的哭聲,越來越大的聲音,好像要刺穿耳膜,像是最後的挽留,蘇久的腳步沒有停頓,走進黑夜裡。

夜幕拉開,雨已經停了,卻下起了大雪,橘黃的路燈下,大片大片的雪花往下落,蘇久一個人,踏入這紛紛揚揚的大雪中,這漫天的大雪彷彿像是要吞噬她。路燈把她的影子越拉越長,顯得格外孤獨蕭索。

滄桑得像個老人。

路上行人很少,沒打傘的蘇久顯得很突兀,但是找半天都沒找著買傘的地方。這些年蘇久忙著掙錢和讀書都很久沒有來鎮上,原來的商店都拆了重建。蘇久只得拖著行李箱冒著雪往前走,打算去車站的小賣部看看。突然一輛車在蘇久身旁減速了下來,蘇久也沒注意,心裡想著那個孩子,自顧自地往前走。

車窗放下,“小姐,雪大,送你,”男人的聲音冷冷清清的。骨節分明的手,遞出來一把傘,蘇久轉頭看他,心想,這人心腸真好,接過傘,“謝謝你,非常謝謝。”蘇久摸出一大把兜裡的糖,這是她為了防止暈車買的薄荷糖,“這個糖送給你,謝禮,希望不要嫌棄。”男人笑了一下,接過了糖果。

男人升上車窗,車開的遠了,蘇久才反應過來,這人真帥。

蘇久看著手中的傘,黑色的摺疊傘,跟她在淘寶上九塊九一把的完全不一樣。

最重要的是,從來沒有人在她需要的時候給過一把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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