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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漢山,山腰。
一個唇紅齒白的小和尚正在吃力地揮舞著手中的斧頭,向著身邊的松樹砍去。
每砍一下他還要念一句阿彌陀佛,當松樹被砍倒後,他還要雙手合十,虔誠誦經,似是在為這棵松樹超度。
頭頂烈日,小和尚汗如雨下,卻依舊堅持不懈。
“三寶師弟,你只選快要枯死的老樹,還要誦經超度,咱們這樣什麼時候才能為師父攢夠做棺槨的木材?”
小和尚身邊有個年長些的和尚,看起來十七八歲,眼中有些不耐煩。
小和尚搖搖頭,道:“師兄,如果師父還活著,肯定也不願我們伐新生之木來葬舊人之軀,曾經師父就說過,如果有一天他死在了妖魔手中,讓我們不必悲傷,也不要大辦葬禮,來羅漢山選一些將朽之木為棺即可。”
年長的和尚聞言嘆了一聲,道:“師父倒是灑脫,可他老人家不知道,他剛剛圓寂,大智寺就四分五裂,咱們這一脈被逼得紛紛還俗,如今只剩下你我了。”
小和尚聞言平靜地望著他,道:“師兄,你是不是也準備還俗了?”
年長和尚避開他的目光,嘆道:“本來是想等師父下葬再說的,但家母來信,說她病重,我可能……要先走一步了。”
“佛法,怕是與我無緣了。”
小和尚不僅沒有生氣,反而出聲寬慰道:“師兄,只要心中有佛,即便不再晨鐘暮鼓,早晚誦經,修的依舊是佛法。”
年長和尚搖頭道:“三寶,你是修行佛法的奇才,師父曾說你甚至有望進入白雲寺,但我不行,我做不到……”
小和尚沒有強求,只是上前一步,從頸間取出一根玉佛吊墜,送給師兄。
“師兄,為人子者,需先盡孝,才能侍佛,這塊玉佩你拿去當了吧,給伯母請個好郎中。”
“這,這可是師父送伱的寶物,而且這可是佛,怎麼能拿去當了,染上銅臭?”
年長和尚雖然準備還俗了,但多年修行,還是讓他對佛祖充滿了敬意,不敢有絲毫褻瀆。
小和尚聞言卻是淡淡一笑,道:“師兄,若把這玉佛燒了,可會有舍利子?”
“當然不會。”
“既然沒有舍利子,那它又怎麼會是佛呢?”
年長和尚如被當頭棒喝,愣在那裡。
“所以師兄儘管當了就是,不必有所負擔,玉佛再重,也重不過人命。”
年長和尚沒有說話,他緊緊握著那隻玉佛,久久失神,最終朝著小和尚深深一拜。
“三寶師弟,以前師父總是誇你,稱你有一顆天生的佛心,我們還不服,甚至心生嫉妒,現在我終於明白師父為什麼這麼看重你了。”
“三寶師弟,多保重!”
“師兄保重!”
小和尚送走了自己最後一位師兄,直到看不見對方的身影了,才終於收回目光,眼中露出一絲悵然。
短短几天,師父去世,師兄們紛紛還俗,從小長大的寺廟也無他立身之地,充滿了爾虞我詐。
儘管比同齡人要早熟,但這對一個十四歲的少年來說,終究還是會有些失落。
小和尚望向羅漢山的山頂,雙手合十,輕輕一嘆。
“師父,我該怎麼做?”
“如果真有羅漢,能否給弟子一些指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