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小部分人的臉上出現了憐憫,可惜的神色,卻又有一絲的瞭然。聽聞曹孟德在執掌北部都尉官署的時候,就是以鐵硬的手段,冷麵無私著稱。現在一看,果然是沒錯,完全就是一個不懂變通的愣頭青。
“大將軍容稟,曹校尉也只是太憂心朝政,這才言語有失,還請大將軍見諒。”在何進左手旁的下首處,袁紹站起來替曹操說著話。
他舉手投足當中自有一種風度,讓周圍的名士們不由得點頭,更是讓諸多大臣暗暗讚歎不愧是袁門子弟。不僅替同僚仗義執言,並且還進退有據,毫不失禮,不失高門風範啊。
聽得袁紹出聲,何進的面色稍稍平緩了下來,揮揮手,說道:“也罷。曹校尉坐下吧。”
“是。”曹操卻是略微的一拱手,便又坐了下來。這種作派,不由得讓許多大臣,名士在心中又是多了一分的惡評。
這要是在平時,沒有對比的情況之下並沒有什麼問題,可是現在有了對比。有袁紹的作派在前,無疑袁紹變成了珠玉,而曹操無疑就成了人比人得扔的磚石。
看看,看到沒有?袁家子弟到這個時候都是這麼的有禮儀,拱手了一圈才又緩緩的坐下,可不是像你曹孟德如此的無禮。人家可還幫你解了圍呢,你卻連一點表示都沒有!
曹操卻沒有去管這一些,他只是覺得心中空落落的,或者說,有著一種恨鐵不成鋼的怒火,充斥了他的整個胸膛。他實在是管不了太多,就算明知道自己的舉動有一些失禮,但他也不在乎了。
筆直的坐著,身還在這將軍府當中,在身邊有著袞袞諸公,可他卻覺得身旁空無一人。就只有他一個,在這黑暗當中,也就只有著他一個人,他一個人存在。
那一些在他坐下之後出現的聲音,也一個個遠去,變得模糊無比了。
他在聽,也不聽。那些人還在說著話,可是都是廢話,因為在這之中沒有曹操所期待出現的半點言語。這種話,說得再多,聽得再多,都是廢話。並且是廢話連篇,至少聽他們說了這麼久,都沒有一句說到正點子上。
曹操又抬頭看了看何進,後者在觸及他目光的時候,不由得皺了皺眉頭。於是曹孟德又重新低下頭來,將何進這個人從自己的世界中刪除出去。
莫非在何進的耳中,自己的話就有那麼的不中聽?莫非在何進的眼中,自己就是那麼一個無膽之輩?
不,不是。曹操知道自己不是,如果真的無膽的話,他不會坐在這裡,更不會在剛剛說出那一番話,即使是明知可能觸怒曹操,他還是說了。不是因為他傻,只是有些話,有些事,不得不做罷了。
別人不說,他說。別人不做,他做。這不是為了什麼人,如果真的要說的話,那便是為了天下人吧,也是為了他心中的國。
問心無愧啊。
“曹校尉,曹校尉。”曹操的耳朵旁傳來的呼喚聲。
他突然驚醒了過來,環顧了一圈,才發現整個議事廳裡面的人都已經走光了。現在出現在他面前,將他從沉思當中驚醒的,正是一名穿著寬大汝袍的年輕人。
“多謝公達兄。”曹操拱手告謝。
出現在他面前的,正是黃門侍郎荀攸,也是剛剛在議事的時候,一言不發的人當中的其中一個。恰恰,他就是被曹操隱約輕視的二十餘名海內名士之中的一人。
直到此刻,曹操才突然想起來,在剛剛的議事當中,似乎袁本初也是一言不發的?除了替他解圍那一次,再沒有說過任何的話,這似乎並不像是袁紹的風格啊。
“孟德剛剛在想什麼?”荀攸問道。
曹操輕輕的笑了起來,回想剛剛發生的事情,在此刻竟是感到可笑。
他站起身來,毫不在意的回答道:“無他,笑堂中碌碌諸公也。”
“哦?”荀攸挑挑眉頭,深知自己也是那碌碌諸公當中的一名,但他卻並沒有生氣。
他又問道:“孟德笑我碌碌?”
“沒有。”
“我只是在笑你,笑他,笑我自己罷了。盡皆碌碌啊。”
“你們可能不知,但我卻深知,卻無法去改變分毫,這不是碌碌又是什麼?”曹操笑著,笑容卻漸漸變得苦澀了下來。
“可笑,真是可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