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令官署的大堂之上,洛陽令周暉已經來回了踱了不知道多少的步子,但是越走,他的內心就越加的煩躁起來。內心如同亂麻一般,尤其被最近洛陽轄內的那些案子糾纏得他頭大如鬥,並且他也讓搬請了河南尹介入,只可惜的是,對於現在出現的這一連串的案件,還是沒有多大的作用,沒有進展。
天色已經漸漸的黑了下來,原來在這個時間段,他應該是在家中美美的溫上一壺酒,藉著火爐的溫暖在家中閒度。可他現在已經六七天沒有這樣在家度過了,這對於生活十分規律的他來說,簡直是一種折磨,可他還是不得不這樣做。
不知道什麼時候,大堂裡面的燈籠已經被點亮,不知道什麼時候府衙中的雜役已經來過了。周暉搓了搓手,掌心微微的發熱,讓他感覺好上了許多。
六天。這六天之中,整個洛陽令轄下,出現了數十宗命案,並且這些命案當中,死者竟然還有著軍中士兵。那些士兵,周暉只能派出去衙役,以及班頭,問詢那些目睹命案發生的百姓,並派出一隊衙役查詢官道上設立的驛站的記錄,這才能夠查詢到那些死去計程車兵竟是西涼派來洛陽傳訊的騎兵。
至於說傳的什麼訊,送的什麼信,收引人是誰,這就是一個大大的疑問了。他能夠用反推法找到這些士兵的身份,已經是萬幸了,要想讓死人開口,那又談何容易?更何況,那一些殺人者,據目擊者所說,個個都是無比兇悍。他們抱有強烈的目的性,往往拿走的都是死者懷中的一封信,殺人之後立刻遠遁,饒是他洛陽令出動衙役搜查,也不能夠查到任何一個兇犯的蹤跡。
每一宗命案都各不相同,有在大庭廣眾之下被殺的,有在偏僻地點被殺隔天被發現的,也有曝屍荒野好幾天才被人發現的。死的有一個,也有幾個,反正等到班頭率領衙役趕到現場的時候,這些人身上竟是沒有留下太多的線索,有時候就連死者是誰,他們都沒有辦法去查證。
這真是讓人有一點山雨欲來,天地崩摧的感覺啊。周暉的眼皮子不斷的跳動著,他不知道為什麼心中沉重無比,有著一種什麼大事要發生的感覺纏繞在心頭。
身為主管洛陽轄下的洛陽令,他主管著一城的民事治安,在這個官位上多鳥的周暉,已經嗅出了一股不尋常的味道來。尤其是最近朝堂之上的風雲變動,隨著陛下身體欠安,在朝堂之上橫行的十常侍勢力的收縮,反正這情況他是越來越看不懂了。
“算了。”他搖搖頭,反正真正說起來,他也應該到了辭官回鄉的時候了,不僅力不從心的感覺在促成他去辭官,同樣的另一個原因就是轄下的這些命案。
他知道他是沒有辦法去破了,光聽描述就能夠知道那一些刺客的非比尋常,更何況也沒有任何苦主的出現,這就大大的詭異了。反正不管是誰,能在洛陽轄下這樣子膽大妄為的,都不是他這個洛陽令能夠得罪得起的。
苦笑著,周暉聽見身後傳來的一聲“大人”,心中頓時咯噠一聲。他知道在這個時候,很有可能又有事情發生了,大抵不過有人被殺。因為這樣子的場景,他幾乎可以想到接下來聽到的東西,在這六天之中,都已經重複了數十遍了。
“是不是又有人被殺了?”他轉過身去,詢問著剛剛趕回官署的班頭。
“是。”班頭一臉的風塵僕僕,回答道。
“稟告大人,城東巷弄內發現一具無名男屍,屍體我已經帶了回來,現在正在讓仵作檢驗傷口。但只怕……”
“但只怕連他是誰都不知道啊。”周暉嘆息著,接過了班頭沒有說完的話接著說了下去。
“就連是誰,為什麼而死,我們都沒有辦法知道,又怎麼去破案,抓住兇手?在洛陽令中當差多年,只怕老李你也沒有遇見過這麼棘手的案子吧?”
“更何況不是一件,還是數十件,這才棘手。估計我啊,很快就會被朝中官員彈劾了,不過我的辭呈都已經遞了上去,有訊息也就在這幾天了。”周暉緩緩的說道,前一句是說給李班頭聽的,下一句卻屬於自言自語了。
“大人……”李班頭嘴唇囁囁,卻是沒有辦法說出什麼勸解的話來。因為洛陽令本就是一個比較讓人憋屈的官職,天子腳下難當官,當一個洛陽令,更屬於難中之難。再加上出了這檔子事,就連他都知道,大人這一次是註定過不了這一關了。區別只不過是被人彈劾,又或者是自己辭去洛陽令的官職罷了。
一架緩緩行進的馬車,停在了洛陽城中某處的府邸之外。光看這馬車旁邊的護衛,以及數十名護衛騎乘著的高頭大馬,就能夠看得出來這馬車的主人的非富即貴。只怕是非富即貴都不能夠去形容這馬車的主人,因為好的戰馬,是用錢都很難買到的,這是洛陽城中那些有見識的百姓的看法。
“到了麼?”馬車當中有聲音傳出。
“到了,大人。”旁邊有騎士策馬向前,停在馬車的車窗旁小聲回答。
“其他路的人怎麼樣了?”馬車當中的人又問道。
“兄弟們,都死了。”騎士聲音艱澀無比,一字一句,都是在牙齒廝磨間說出來的。他心中那充斥著的暴虐,幾乎就像是一座即將爆發的火山一般,不是將自己吞沒,就是吞沒別人。
“哦。”馬車中的人淡淡的應了一聲,聲音中沒有任何的情緒。這騎士聽了之後,卻不亞於一盆冷水當頭澆了下來,將心中的怒火都給壓制了下去。
“會有報仇的機會的。反正不管是誰,都改變不了他就在洛陽城中的事實,遲早都會碰上的。”馬車的主人起身,掀開了面前的簾子,探出了身來。
露出的是一張年輕的臉龐,略顯得俊秀,可臉上的滄桑卻將這種俊秀給變成了一種別樣的意味,使他看上去顯得陰鷲。側著的臉龐,正對著府邸的大門,他掃視了一圈,眼睛當中閃過一點戲謔之意。
街角一名行人匆匆而過,他在眼睛的餘光看到那一些騎兵依舊謹慎的戒備的時候,他又不由得加快的腳步,離開了這裡,變成了一名因為急著歸家而顯得急促的平民百姓。在這座府邸周圍佈置下來的人馬,除了那些最黑暗處的眼睛繼續停留之外,其他人都離開了,或者繼續的潛伏等待下去。
沒有機會,那就繼續等待著機會。想要在洛陽城中殺人並不容易,尤其是殺一個被數十名精銳騎兵保護著的人,並且還是數十名謹慎戒備的騎兵。還有,誰也不知道,這騎兵當中,有沒有隱藏的猛將存在。
一樓。洛陽城中的一座樓,只是在這個季節的時候,就和樓外的景色一般,一樓也變得蕭瑟了許多。至少對於一樓來說,在這仍舊被冷冬影響著的春季,一旦入夜,顯少有人還在樓中停留。
他們並不是青樓,而是酒樓,在夜晚當中並不會有任何讓人想要駐足的活動。所以現在一樓當中的小二們懶洋洋的聚集在一起談論著各種見聞趣事,只等時間到了,就關門打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