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雲霆前世沒有問出口的,現在不問就再也沒有機會了,因為他很快也將要離開這個是非之地。不管張角曾經給了他什麼東西,他也不能夠用自己擁有的全部去歸還於他,或許是自私,亦或者是還有更多讓他無法捨棄的東西吧?
他想讓張角走,走得遠遠的,遠離這裡。繼續留下來,不管張角是不是病死,他最終都會死的,在這樣的戰場當中,個人的力量實在顯得太可笑了,就算張角是能夠與左慈之流相提並論的,卻也沒有改變最終的結果。
他不信以超級電腦那什麼事都會盡力做到最好的態度,在這個三國的遊戲世界裡面,只有古時候漢朝疆域以及周圍異族的版圖。他相信肯定是整個公元時期的母星都錄入了進來,只不過或許只有那些允許玩家選擇的地區有人煙的存在罷了。
“離開?”張角搖頭。
“我走得了,他們卻走不了啊。這些信徒們,因我一個人而聚集我又怎麼能拋下他們?”
“有可為,有可不為。我帶領一群人走在註定佈滿荊棘的道路上,卻不能因為前面是懸崖能夠轉身逃離就轉身離去。”張角說得極慢,每一個字帶著的語氣無比的堅定,沒有絲毫的動搖。
雲霆苦笑,他知道自己問了一個內心當中本就知道了結果的問題。離開這裡,對於張角來說又算得了什麼事情?他沒有離開,就表示他不會離開,這就和前一世雲霆所遇見的張角一模一樣。兩個人或許命運的軌跡有些不同,可是結果卻是一模一樣的,那發自於內心的想法更是不會被改變。
雲霆朝前走了幾步,望下看去,可以看到大半個廣宗城。這個高臺矗立在廣宗城的最中心的位置,因此站在上頭,可以十分輕易的將底下的一切盡收眼中。
現在整個廣宗城,無疑是在一種戒嚴的環境當中,可以看見那些街道當中巡邏的黃巾士兵,所以從一進入廣宗城的時候,他們一行人才會如此的顯眼,那是因為現在的廣宗城裡面,除了流民與士兵家屬之外,原來的居民已經全部出逃了。
“景色怎麼樣?”張角來到雲霆的身邊,手扶著邊角處的石制圍欄。
“不錯。”雲霆簡單的回答,緩緩搖頭繼續道:“只是可惜的是,很快就要成為血景了。”
“是啊,所以我才會將城中的百姓從佔領廣宗的那一刻,就將他們給驅離了。否則大戰當中,不管是玉還是瓦片,都是要粉碎的,更加不會有人去在意這一些原本就什麼都沒有去做過的百姓。”
他咳嗽了一聲,繼續道:“並且他們一旦留下,到時候破城之後,漢軍卻是不會問他們歸屬何方的,只怕也會將他們和流民一樣,全部處死。”
“說來也可笑。”張角苦笑了一聲,臉上充滿苦澀。
“當我以為可以改變一切,併為此去改變的時候,到頭來才發現我改變了一些,可是基本都沒有變。那些被我改變的,大概就是因我而死的人變得更多了吧?”
張角在說這話的時候,整個人身上生起了一種遲暮的氣息,那是日暮西山,一個人離死不遠的時候,或者心死才會出現的暮氣。現在的張角,大概只是為了心中的堅持而堅持著,除此之外,再剩不下什麼其餘的東西。
“就算他們將性命託付於我,就算他們沒有我也一樣會死,可是如此多人的信任,我卻辜負了他們。原來許諾的那個不一樣的天空,終究還是沒有來到。所以,我究竟做了什麼?”他問道。
“你做的,大概就是讓一個安穩的盛世到來得更早一些吧。”雲霆安慰道。
他沒有說在黃巾起義被鎮壓之後,還有群雄爭霸的一段時間,群雄爭霸之後,又是三國鼎立。就算最終晉代魏鼎,那所謂的盛世,其實也只是安穩的世道,也才持續了一段時間。到了五胡亂華之時,黎民蒼生,皆為縐狗,成了胡人隨意稱量的食物,那神州陸沉之世,不足以道。
“是麼?”張角不置可否。
“但我總覺得,一個真正的盛世,似乎需要很久,才能夠真正的出現。因為世間總是出現太多不滿足之人,總不滿足,獲得了什麼,依舊還是要去取得什麼,即使他早就站在一個不為風雨衣食所憂的位置。卻依舊還是要往上爬,除了死似乎沒有什麼能夠再能夠阻止得了他,也似乎,不管要將多少人拖下水,也毫不在乎。”
“我啊,便是那個不滿足之人。生於不愁衣食之家,後又得太平要術,終究是我的不滿足,以為眾生皆苦,我能解憂。卻不想,苦則苦矣,我卻帶他們走上了一條不歸之路。”
張角言語當中的滄桑,是雲霆初次見他的時候所沒有的,那時候的張角與現在的張角差別實在太大。雖然現在的張角還是中年,可是給人的感覺,卻已經像是一名老者一般。
雲霆不知道怎麼該去和張角說話,說他其實已經做得足夠好了?就算有一些黃巾軍士兵做的出格的事情,也不是他這個大賢良師的責任?說他比起黃巢之流已經算是可以了,起碼沒有像是那些所謂的義軍一般,因義而起,卻將諸多痛苦,強壓在百姓身上?
現在說什麼都沒有用,雲霆知道,自己只需要當那一個傾聽者就好。
“負狂,你走得時候帶瑤兒走,我已經安排好了。”張角將腦中的思緒驅離,繼續開口說道,卻已經不再去說那些令他自己都覺得矛盾不堪的話語了。
“瑤兒也挺喜歡你的,因為她一直想要有一個哥哥,就麻煩你好好的當一個哥哥吧。”
張角嘆息,“只可惜,我不能陪她走得更遠了啊。她以前總是吵著要我陪她玩,我卻總是說很忙,忙著忙著,總於是沒有時間了。”
張角看著雲霆還想開口,輕笑道:“我不死,朝廷何以心安?為天下計,我也必須死。”
“對。為天下計,你必死不可!”有人朗聲開口,背上揹負著一枝長槍的青年男子,一步一步的踏著臺階,向著高臺而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