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錢揉了揉臉頰,扭頭望向窗外,伸了個懶腰,“又不是小孩子了,沒什麼意思的事。”
曹晴朗試探性說道:“這種閒聊,你總不至於記賬吧?”
裴錢笑呵呵道:“怎麼可能。”
她也沒說是可能什麼,不可能什麼。
裴錢沒來由想起劍氣長城的那個“師妹”。
郭竹酒,小名綠端。
當時郭竹酒個兒比裴錢高,兩人明爭暗鬥的時候,總是裴錢吃癟,說話的時候,郭竹酒總喜歡屈膝平視裴錢。
曾經抬起胳膊,一本正經問裴錢,不曉得你們浩然天下那邊的仙子姐姐,這兒有麼有腋毛,要是有,多久刮一次,用啥刮……
最讓裴錢吃不消的地方,還真不是這些話怎麼混帳,裴錢撩狠話、罵髒話,說那戳心窩子的話,小時候其實就很擅長,只是長大之後,才消停了,也不知什麼時候就不再說這些,裴錢記得住所有事,唯獨這件事,好像從沒想過,也記不起來了。
而那個師妹郭竹酒,每次說話,跟裴錢問問題,都倍兒真誠。所以裴錢當年真心拿她沒轍。
即便是如今想起,裴錢還是有幾分頭疼。
在劍氣長城,裴錢被郭竹酒氣炸了好多次,關鍵都是些悶虧,所以她曾經偷看過郭竹酒的心境。
是一大群的七彩鳥雀,它們要麼全部寂靜不動,要麼所有振翅群飛。所以郭竹酒能不胡思亂想?
曹晴朗輕聲道:“還是擔心先生?”
裴錢搖頭說道:“有師孃在,何況先生身邊還有喜燭前輩,沒什麼不放心的。”
再說了,天底下最讓人放心的人,就是自己的師父啊。
曹晴朗欲言又止。
先生實在太周全了,很多事情,早早就想到了。
比如在劍氣長城那邊,私底下就與曹晴朗說好了,以後如果你們倆站在一起,我會表現得更偏心些裴錢。
其實這都沒什麼。
讓曹晴朗哭笑不得的,是先生很快又補上一句,“先生好像確實更偏心她,是不是都不用假裝了?”
最後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先生忍住笑說道:“別怪先生啊,誰讓她是女孩子,你是男孩子。”
裴錢回過神,敏銳發現曹晴朗的心境異樣,就回了一個怎麼了?
曹晴朗笑道:“沒什麼。”
渡船這邊,有人用上了聚音成線的武夫手段。
“冒昧問一句,可是鄭宗師?”
裴錢微微皺眉,轉頭望向一處。
見曹晴朗投來探詢視線,裴錢解釋道:“是那個魚虹,不知怎麼發現我了。”
曹晴朗問道:“對方是有意尾隨?”
裴錢搖頭道:“應該是湊巧同船南下。”
其實魚虹在登船時,裴錢就有所察覺了。這位出身舊朱熒王朝的江湖名宿,刻意收斂那份宗師氣勢,壓境在了遠遊境。
裴錢解釋道:“聽說魚虹早年一位嫡傳弟子,好像跟咱們玉液江那位水神娘娘,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露水姻緣。還有更出奇的傳聞,說魚虹的這位得意弟子,有個有道侶之實、無夫婦名分的紅顏知己,女子是位山上的金丹地仙,精通水法,因為玉液江水府旁的一處仙家洞窟,是一處適宜修行水法的風水寶地,結果不知怎麼到最後,武夫、地仙、水神三個,鬧得相互間都老死不相往來了。不過這些亂七八糟的,都是江湖上的小道訊息,做不得準。所以魚虹會乘坐這條渡船,合情合理,並不突兀。”
曹晴朗點頭道:“後者可能性更大。”
紅燭鎮是三江匯流之地,如今更是大驪最重要的水路樞紐之一,被譽為流金淌銀之地,不過三條江水,水性各異,繡花江水性柔綿,靈氣充沛且穩定,此外雖然名為衝澹江,但其實水運洶洶,水性雄烈,湍悍渾濁,自古多洪澇水患,經常白晝雷霆,最難治理,而且按照大驪地方府志縣誌的記載,以及曹晴朗蒐羅的幾本古神水國正史、野史,書上有那“此水通海氣”的神異記載,這條江水的神位空懸多年,化名李錦的書鋪掌櫃,作為衝澹江新任江水正神,算是跟落魄山關係最親近的一個。
玉液江最為河床彎曲,故而水性無常,不同河段的水運濃郁極為懸殊,所以既有靈氣貧瘠如“無法之地”的河段,也有靈氣充沛的山水形勝秘境,都被水神娘娘葉青竹開闢出數座修道府邸,也是玉液江一筆不小的進賬。
裴錢瞥了眼曹晴朗。
你一個正人君子,江湖緋聞知道得比我還多?
曹晴朗只得解釋道:“是聽鄭叔叔說的,兩個原本關係親近的女子,最後反目成仇,往往只有一種情況,因為一個男人。”
關於對鄭大風的稱呼,如果按照鄭大風的說法,是他跟曹晴朗,反正年紀差不多,相貌更是瞧著相近,站一塊兒,很容易被誤認為是失散多年的親兄弟,所以喊他一聲鄭大哥就行了,要是喊鄭叔叔,就把他喊老了,沒人會信的。
要知道那會兒的曹晴朗,剛剛離開藕花福地,還是個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