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那種命懸一線的感覺,讓我直到現在還是耿耿於懷。不是說差點被人宰掉,難以釋懷,而是那種無力感,太讓人憋屈了,對方怎麼那麼強大,自己怎麼那麼孱弱,並且愚蠢。”
“我看你們九個,好像比我還蠢。”
“呵呵,從一洲山河挑選出來的天之驕子,空有境界修為和天材地寶,心性如此不堪大用。”
“之前我還奇怪為何最擅長雕琢人心的國師大人,把你們晾在那邊,由著你們坐井觀天,一個個眼睛長在額頭上。原來如此,國師果然是早有打算的。”
晏皎然說著說著,好像又開始跑題了,眯眼而笑,“聽說那位晏劍仙,在那場戰事收官之前,他都在倒懸山春幡齋的一處賬房打算盤。”
“所以沒有人知道,我是多想要去見一見那個年輕隱官,親口問問他,那位斷了雙臂依舊去城頭的晏劍仙,到底劍術如何,殺妖又如何。”
“只是為了避嫌,見不成,問不得。所以這趟喊你來,還有這麼個小事,需要你幫忙問問看。”
浩然天下的遊歷修士,面對劍氣長城的劍修,
後來寶瓶洲的各國邊軍,面對大驪鐵騎。
可能與早年晏皎然面對那個門房劍修,都是一樣的感受。
晏皎然很快就會與巡狩使曹枰一起,去往蠻荒天下。
寺廟建在山腳,韓晝錦離去後,晏皎然斜靠房門,望向高處的青山。
空山無人,水流花開。
莫疑道人空坐禪,豪傑收劍便神仙。
鄱陽馬氏家主,馬沅生得膀大粗圓,滿臉橫肉,但是寫得一手極妙的簪花小楷,精通術算,而且與人言語,永遠細聲細氣。
馬沅還沒到五十歲,對於一名位列中樞的京官來說,可以說是官場上的正值壯年。
不過馬沅既不是沙場武夫,也不是修道之人,如今卻是管著整個大驪錢袋子的人。
論大驪官場爬升之快,就數北邊京城的馬沅,南邊陪都的柳清風。
當然也是捱罵最多的那個。
因為如今的馬沅,已經貴為戶部尚書。
一國計相。
今天,一撥位高權重的戶部清吏司主官,被尚書大人喊到屋內,一個個大氣都不敢喘。
除了那個關翳然是例外。
也就是現在人多,只要關起門來,這傢伙聊完了公務,都敢與尚書大人勾肩搭背的。
衙門當差,不敢喝酒,喝茶總歸是沒人攔著的,關翳然到了這邊,聊完事情,就會四處搜刮茶葉。
誰讓馬沅的科舉座師,就是關翳然的太爺爺呢。
誰讓馬沅在京為官時的歷年京察,在外當官時的朝廷大計,馬沅都是毫無懸念的次次甲等。
問題在每三年一次的於京察大計,從來都是吏部關老尚書的一畝三分地,即便還有其它衙門的輔官協同,而且官帽子都不小,但關老爺子是出了名的說一不二,大權獨攬。
馬沅將那些戶部郎官罵了個狗血淋頭,一個個罵過去,誰都跑不掉。
將那些郎官當孫子訓完之後,馬沅單獨留下了關翳然,看著那個年紀也不小了的下屬,馬沅百感交集,沒來由想起了眼前這個傢伙的太爺爺。
“馬沅,從三品了。好訊息呢,是你小子升官了,壞訊息呢,是以後你的考評,就得看皇帝陛下的意思了。”
“不過你放心,陛下和國師那邊,我都還算能夠說上幾句話。”
在馬沅從吏部一步步升任侍郎的那幾年,確實有點難熬。
不是當官有多難,而是做人難啊。
一位吏部天官在官場上毫不掩飾的保駕護航,讓一位上柱國子弟承受了不少閒言蜚語。
在吏部的三年七遷,哪怕馬沅是鄱陽馬氏出身,誰不眼紅?
後來平調到了戶部,有次馬沅與一大撥官員在尚書屋內議事,氣得他一拍桌子,蹦出一句膾炙人口的官場名言。
“他孃的,老子承認自己是關老爺子的私生子,行了吧?!”
第二天朝會結束後,關老爺子專門喊住那個健步如飛的馬沅,語重心長道:“馬沅,以後這種話別瞎說,昨天的御書房議事,陛下和國師都有所耳聞了,國師還專門提了一嘴,陛下當時看我的眼神也不對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