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顧四周,看那人族的排兵佈陣,根本不像啊。
這頭大妖瞬間心涼了一截,迅速權衡利弊一番,還是先歸攏昔年麾下那六洞妖魔精怪,吃飽喝足過後,恢復巔峰,才跟人問劍,更為穩妥。就是不知道萬年之後,那幫徒子徒孫們,有無在蠻荒天下開枝散葉。
怎麼自己這次被白澤喚醒之後,這麼多意外?還有完沒完了?
這頭大妖神色頗為無奈,愈發下定決心,得拗著性子,收一收脾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直截了當道:“說吧,怎麼才肯各走一邊。”
臉面一事,真不算什麼。
當年術法如雨落人間,大地之上,無論妖族人族,唯有得大機緣者,得以登山修行。
而它其實相較於白澤、初升這撥妖族修士,算是修行晚輩了,而且資質一般,因為練劍一事,是它與一位至高存在,匍匐在地,磕頭苦苦求來的。
陸沉察覺到陳平安的心境變化,不得不提醒道:“你可別真打起來,禮聖在這邊跟白澤打架,比較吃虧的。”
陳平安心聲道:“有數。”
陸沉鬆了口氣。
陳平安笑道:“我看你手裡那把劍還不錯。”
先前一輪皓彩的精粹月色,被這頭巔峰大妖以秘法凝為一把長劍。
大妖繞後持劍之手,抖了個劍花,月光流溢,“早說,送你就是了。”
陳平安從袖中探出一手,不是去接劍,而是將背後那把夜遊握在手中。
大妖點點頭,有點意思。
之後雙方便是傾力出劍,對砍一劍。
各自身形後退十數里,大妖手中長劍瞬間崩碎,化作一大片濃郁月光,月色如水銀一般濃稠。
大妖身形消散,大地之上驀然出現一個巨坑,從明月廢墟重返人間的那位妖族“年輕劍修”微微屈膝,挺直腰桿,抬頭望向那個並未追殺自己的人族劍修,似乎要好好記住那張臉龐。
陳平安一揮袖子,將那些月色收入囊中。
劍光一閃,去往劍氣長城遺址。
當陳平安雙腳踩踏在城頭之上,陸沉一個後仰,躺在蓮花道場之內,這位白玉京三掌教如釋重負,貧道終於不用提心吊膽了。
何止是度日如年,簡直是一天之內做完了千年事。
賀綬從天幕處落下身形,依舊遵循規矩,懸在城頭之外,雙腳不落地,老夫子小心翼翼取出那把古老神兵,都只敢將其虛握,而根本不敢攥住那把狹刀,賀綬輕輕推給那位風塵僕僕重返城頭的年輕隱官,“這把刀,是老大劍仙一劍斬殺神靈‘行刑者’後遺落的兵刃,老大劍仙讓我將此刀轉交給你,算是你與寧劍仙的成親賀禮。”
陸沉在那頂道冠內的蓮花道場,伸長脖子,瞪大眼睛,仔細端詳那把傳說中的兵刃,這可是當之無愧的“神兵”,比起什麼後世的有靈仙兵,品秩還要高出一籌,無需煉化,只要能夠讓這類兵器認主,就可以獲得一種甚至是數種遠古神通。
賀綬提醒道:“隱官要小心些,此刃極難掌控。”
從化外天魔那邊換來的狹刀斬勘,曾是斬龍臺行刑之物。
隔著一座劍氣長城的城牆,兩刃相鄰,君臣有別。
那尊遠古高位神靈,行刑者現世之時曾言,有幸見此鋒刃者即不幸。
陳平安點點頭,仍是毫不猶豫伸手握住無鞘長刀的刀柄,沒有半點異樣,十分溫順。
老夫子賀綬頗為慚愧,這把神靈鋒刃,先前被陳清都握在手中,沒有半點桀驁,也就罷了,不料年輕隱官接過手,還是這般……輕巧。
要知道這段暫時代管這把兵刃的時間,光是為了鎮壓那份粹然神性引發的諸多異樣,就讓賀綬頗為吃力。
陸沉心中嘆息一聲。
不單單陳平安是某個一的緣故,還因為年輕隱官是一位止境武夫,以及一份玄之又玄的大道相契。
整個青冥天下,辛苦收集,四處搜刮,不光是從那些光陰長河裡邊的破碎秘境撈取,甚至是大修士遠遊天外,以星辰作為渡口,移星換斗,總計才十八件神兵遺物,其中又只有兩件,可與陸沉眼中此物品秩持平,一件在白玉京碧雲樓,已經被封存數千年,是一副甲冑,相傳是披甲者身上那件甲冑的三件贗品之一。
而這三件贗品,又衍生出了後世兵家鑄造的三種兵家甲丸,經緯甲,金烏甲和神人甘露甲,而甘露甲當時一口氣鑄造了八件“祖宗”的開山之作,其中那件破碎不堪、禁制重重的“西嶽”,被陳平安從靈芝齋撿漏,其餘分別是佛國,花苞,山鬼,水仙,霞光,綵衣,雲海,不過大半都已銷燬。
當年陸沉本來打算將那副甲冑從碧雲樓那邊偷出來,送給小師弟,但是沒能得逞,被樓主攔阻,再與師兄餘鬥告了一記刁狀。
餘鬥倒不是心疼這件重寶,而是認為那個小師弟,如今境界太低,暫時根本無法駕馭這件重寶,至少得是躋身仙人,才能抵消掉那份神性餘韻。
另外一件神兵,流落在白玉京之外,也就是那個脾氣極差的十四境老婆姨手中,使得那位女冠獲得了一種“鑄造者”神通,使得她能夠單憑一己之力,就鍛造出半仙兵、甚至是仙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