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真好像是最無所謂的一個,雙手抱住後腦勺,笑道:“真是懷念在劍氣長城的那段歲月啊,我反正已經一點不差地摹拓下來,以後可以經常跟隱官大人閒聊了。”
離真繼續說道:“按照陳清都和龍君早年的那個說法,如果成為名副其實的五至高之一,好像可以稍微打破那個桎梏,不用像我們現在這麼……無聊。”
?灘眼睛一亮。
驟然之間,天地間大放光明,有個不帶絲毫感情的女子嗓音突兀響起,“就憑你們幾個廢物?”
水神雨四一瞬間近乎窒息。
人性被擠壓到一粒塵埃大小,不得不現出一雙金色眼眸,他的一副金身,大如星辰。
?灘也是差不多的處境,不過那份大道壓制,不像雨四當下所承受的那麼誇張。
離真相對好一些,還能保持人身原樣。
離真嬉皮笑臉道:“雨四啊,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向咱們這位阮姑娘挑釁幾句,說不定就被打死了,好歹能夠得個片刻解脫,之後再被周密重新拼湊起來。”
神靈,被譽為不眠者。
周密有意無意讓他們保持一點人性,就像一個世俗人間的嗜睡之人,偏偏成了失眠之人。
但是隻要消磨掉全部的殘餘人性,被神性吃個一乾二淨,自然就不會有這份痛苦。
所謂的神靈,就像一塊棋盤,每一個格子,都擱放有一種情緒。精準提起,精準放回。
神位越高,就像棋盤越大,擁有更多的格子。
問題在於,每次單個或是多個情緒的起落、重疊和交融,都不是漫無目的,無法隨心所欲,因為井然有序,永遠目的明確。
而且黑白棋子的各自總數,永遠是一種處於對半分的絕對境地。
如果說人性是神靈賜予人族的一座天然牢籠。
那麼絕對的、純粹的自由,就是一座更大的牢籠。
而這只是人族的看法,神靈不自知,或者準確說來,是神靈永遠不會如此認知。
最終,不管是人類還是神靈,好像自由都是一座牢籠。
“人非聖賢孰能無過,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會犯錯,還能改錯,竟然是一種自由。
沒有比這更能寬慰人心的美好言語了。
一個再沒有扎馬尾辮的女子,站在金色拱橋中央地帶的欄杆上。
她一個揮手,就將那個金身巍峨的水神雨四拽入一輪大日之中,以大火將其烹殺。
一個相當於十四境大修士的雨四,面對她這個存在,竟然毫無還手之力。
周密現身此地,倒是沒有阻攔她的肆意妄為,反正水神的神性依舊在此,無一絲一毫的缺漏,回頭他大不了重新拼湊起來就是。
周密趴在欄杆上,遙遙俯瞰數座天下,微笑道:“誰能想到,我會與那個一,就在城頭的咫尺之間失之交臂。”
可惜未能成為那個一,如今周密的視線,許多地方暫時都無法觸及。
但是那個站在欄杆上的她,卻無此大道約束,因為日光所及,皆是她所轄疆域。
她始終一言不發。
一雙金色眼眸,一頭金色長髮,一件金色長袍。
周密卻知道,登天之後,她看遍人間,獨獨沒有去看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