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立即幫忙去搬了兩條長凳,擱放在門外,今兒日頭不大,確實不熱。
陳平安和寧姚到了客棧門口,老秀才就跟陳平安坐在一條長凳上,寧姚和那湊熱鬧的少女坐在一旁,只是少女想了想,最後還是離開了。
陳平安說了那樁事情,老秀才點頭道:“小事,我喝完酒,就去請禮聖。”
寧姚說道:“我剛好一起去趟文廟。”
老秀才連忙搖頭擺手,“別啊,我還要回來的,下次再一起離開寶瓶洲。”
寧姚轉頭望向陳平安。
陳平安點點頭,寧姚就不再堅持。
老秀才瞧著目不斜視,其實心裡邊樂開了花,咱們這一脈,出息大發了啊。
文聖一脈,如果說早年從先生的學問,到幾位學生的各有所長,簡直無敵,興許唯一一處稍稍不如人處,就是各自找媳婦一事了,如今又無敵了不是?
老秀才輕聲笑道:“先生曾經失去了陪祀身份,神像都被打砸,學問被禁絕,自囚功德林的那一百年裡,其實先生也有開心的事情。猜得到嗎?”
陳平安笑著點頭,然後遞過去一壺酒水。
老秀才接過酒壺,滿臉懷疑,擺擺手,“不能夠,不能夠,這要是還猜得到,老頭子和禮聖都要跟我搶弟子了。”
陳平安自己抿了一口酒,“以前,浩然天下如果談及我那幾位師兄,肯定都少不了一個‘文聖嫡傳’,在功德林那會兒,先生落魄,就只被當作是師兄們的先生了,先生對此不憂不愁,反而只會開心,偷著樂呢。”
老秀才撫須而笑,“誰說不是呢。蘇子說了那麼多賞心悅事,其實要我看啊,就只有偷著樂的樂呵,最值得樂呵。”
寧姚會心一笑。
難怪幾座天下的山巔大修士,都知道文聖最最偏心自己的關門弟子。
老秀才喝過了酒,起身道:“那先生就先忙去,可能需要找那封姨,與這位前輩道個謝,之後估摸著得有一兩天功夫不在京城了。”
陳平安想要起身,卻被老秀才按住肩頭,轉過頭,眼神詢問,機會,懂了嗎?陳平安都沒點頭,必須的,先生你趕緊收一收眼神啊,免得多此一舉。老秀才恍然,有道理有道理。
一切盡在不言中。
老秀才先去了趟火神廟找那封姨。
花棚下,坐在臺階喝酒的封姨,立即起身相迎,儀態萬方施了個萬福,“見過文聖先生。”
老秀才坐在一旁石凳上,笑道:“就是來這邊道個謝,前輩別嫌晚,要是嫌棄了,我是可以自罰三杯的,哎呦,瞧瞧我這記性,忘記帶酒了!”
封姨丟了一罈百花釀過去,老秀才揭開泥封,嗅了嗅,“好酒好酒,都好到捨不得喝了。”
老秀才保持那個拎酒不喝的姿勢,斜眼封姨。
封姨等了半天,只得又拋過去一罈。
老秀才放下手中那壇,雙手抱住第二壇百花釀,滿臉愧疚道:“怪不好意思的,難為情難為情,瞧瞧這事情整的,像是登門討酒喝來了。”
封姨笑了笑,手指間凝出一縷清風,最終是那老秀才關門弟子的一句言語。
老秀才豎耳聆聽,撫須大笑道,“善!這就叫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原來是客棧門口那邊。
陳平安發現寧姚盯著自己,低頭喝酒再抬頭,她還是看著自己。
陳平安立即信誓旦旦道:“天地良心,是先生想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