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先生繼續問道:“那你覺得該怎麼辦呢?可有想過補救之法?”
年輕儒生神色靦腆,“沒事的時候偷偷瞎想了些,當然肯定是很粗鄙偏頗了,只是咱們書院主講文聖著作的兩位夫子,喏,現在這位夫子就是其中之一,經常自顧自走在書院裡,將那文聖著作反覆背誦,一個情不自禁,都會流淚呢,最是推崇文聖老爺了,我可不敢把那篇胡說八道的文章拿出來。”
那個背誦完法行篇的教書先生,瞧見了那個“心不在焉”的學生,正對著窗外嘀嘀咕咕,夫子驀然一拍戒尺,輕喝一聲,“周嘉穀!”
年輕儒生瞠目結舌,不但自己給夫子抓了個正著,關鍵是窗外那位老先生,不仗義啊,竟然突然就沒影了。
周嘉穀戰戰兢兢站起身。
然後周嘉穀發現窗外,書院山長為首,來了浩浩蕩蕩一撥書院老夫子。
再然後,有個方才一縮頭屈膝就蹲在窗外牆根躲著的老先生,悻悻然起身。
那個老先生臉皮真是不薄,與周嘉穀笑哈哈解釋道:“這不站久了,有點累人。”
周嘉穀發現那個講課夫子滿臉漲紅,誤以為夫子是覺得被人打攪了授業,年輕人立即硬著頭皮解釋道:“範先生,這位是我的遠房大伯,今天是來書院探望我來了,大伯不太曉得書院規矩,得怪我。”
老秀才撫須點頭而笑。
很善啊。
上了年紀的讀書人,就少說幾句故作驚人語的怪話,千萬別怕年輕人記不住自己。
更別動不動就給年輕人戴帽子,什麼人心不古世風日下啊,可拉倒吧。其實不過是自己從一個小王八蛋,變成了老王八蛋而已。
再失望的老人,卻要永遠對年輕人充滿希望。
未來的世道,會變好的,越來越好。
然後周嘉穀就發現那位範夫子激動萬分,跌跌撞撞跑出課堂。
最終站在簷下廊道,範夫子神色肅穆,正衣襟,與那位老先生作揖行禮。
此外春山書院山主在內的所有老夫子,如出一轍,都作揖不起。
好像只要文聖不開口,就要一直作揖。
老秀才擺擺手,微笑道:“都別這麼杵著了,不吃冷豬頭好多年,挺不習慣的。”
所有書院夫子都緩緩起身。
春山書院山長吳麟篆快步上前,輕聲問道:“文聖先生,去別處飲茶?”
老秀才搖搖頭,走到那個範夫子身邊,笑道:“範先生,不如咱倆打個商量,後半節課,就由我來為學生們講一講法行篇?”
範夫子再次作揖,嘴唇顫抖不能言。
老秀才走入課堂,屋內數十位書院學子,都已起身作揖。
尤其是那個剛才跟文聖老爺扯了半天的周嘉穀,這會兒整個人都是懵的。
老秀才抬了抬手,“無需客套,學問要緊,都坐。”
範先生在內所有書院夫子,就只是站在外邊的窗邊聆聽聖賢教誨,無一人去與屋內學生爭座位。
老秀才笑道:“在講解法行篇之前,我先為周嘉穀解釋一事,為何會多言禮法而少及仁義。在這之前,我想要想聽聽周嘉穀的見解,如何補救。”
老秀才望向那個年輕儒生,打趣道:“周嘉穀,別怕說錯話,即便說錯了,我不在乎,誰敢在乎?是不是這個道理?”
周嘉穀顫聲道:“文聖老爺……我有點
緊張,說……不出話來。”
老秀才笑問道:“那我先來講課?等你什麼時候不緊張了,再與我招呼一聲?”
周嘉穀抹了把額頭的汗水,使勁點頭。
窗外範夫子心中笑罵一句,臭小子,膽子不小,都敢與文聖先生切磋學問了?不愧是我教出來的學生。
回頭還得與周嘉穀問一問詳細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