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平安搖頭道:“小本買賣,概不賒欠。”
不著急去往客棧,就幾步路遠的地方,去早了,寧姚還未返回,一個人杵在那邊,顯得自己居心不軌,擺明了是心急吃熱豆腐,去晚了,也不妥,顯得太不上心。
“對了,陳大哥你今年多大了?像你這麼年輕有為又相貌堂堂的劍仙,嫂子找你當道侶,確實也不奇怪。”
“年紀不大。你現在什麼境界了?”
“我啊,還沒到玉璞境。”
“可以可以。”
“陳大哥,嫂子這麼好看的女子,境界又高,你可得悠著點,明裡暗裡喜歡她的男人,一定茫茫多,數都數不過來。”
“端明啊,你還是年紀太小,有些事就不懂了,我媳婦這樣的女子,一般男人都不敢喜歡,就算愛慕,也只敢偷偷藏在心裡。嗯,倒是有個不怕死的,然後被我打暈掛樹上去了。”
“誰啊,膽兒肥得沒王法了,陳大哥你報個名字,小弟回頭就幫你收拾去。”
“巧了,他如今就在京城當官。”
“誰啊,官大不大?在不在意遲巷和篪兒街混?”
“他叫趙繇,官不算大,才是你們京城的刑部侍郎,好像宅子就在你們意遲巷。”
“……”
“這就怕了?都說馬糞趙氏最混不吝,是大驪官場罵人的話嗎,顯然不是,夸人才對,可我看你,懸。”
“陳大哥你說笑話呢,一個刑部侍郎而已,我請他來,求他來!”
“呦,趙侍郎,這麼巧,路過啊。”
少年趕緊轉頭,有個屁的趙侍郎,鬼都沒一個,少年大笑道:“他來了才好,官兒是大,可這麼個文文弱弱的讀書人,手無縛雞之力,我都不用施展什麼神仙術法,只需一拳下去,再一腳,就讓他打哪兒豎著來,就橫著回哪兒去……”
陳平安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忍住笑,“打住,趙侍郎真來了,你再說下去,就要被他聽了去,這傢伙心眼小,喜歡記仇。”
少年使勁點頭道:“一個大老爺們,記仇確實不好,不大氣。”
陳平安附和道:“多半是修心不夠。”
寧姚悄然回了客棧,故意隱匿身形,這會兒還是慵懶趴在桌上,順便聽著小巷那邊的閒聊,她有了些笑意。
可憐那少年,都不知道被那傢伙拐到哪條溝裡去了。
陳平安走出小巷,籠袖停步,等著那位師侄的走近。
如今自己的師侄好像有點多,宮裡邊的皇帝陛下,眼前的刑部侍郎,還有那個昔年擔任槐黃縣首任縣令的吳鳶。
街上那邊,大驪朝廷工部衙門的幾位供奉修士,正帶著人在那邊修繕街道,瞧見了那位青衫劍仙,也無言語,視而不見。
若是一般的山下王朝,是絕對會晾上一夜的。
大驪京城,是一個最幸運的地方,因為來了一個繡虎。
短短百年,就為大驪王朝打造出了一支邊軍鐵騎,置死地可生,陷亡地可存,處劣勢可勝。偶有戰敗,武將皆死。
趙端明在拐角處探頭探腦,這位趙侍郎,以前只是遠遠看過幾眼,原來長得真不耐啊,說句良心話,論打架本事,估計一百個趙侍郎都打不過一個陳劍仙,可要說論相貌,兩個陳大哥都未必能贏對方。
趙繇先與一位相熟的大驪工部官員打了聲招呼,然後蹲在那口“水井”旁邊,看了幾眼,這才走向小巷這邊,與陳平安作揖行禮,微笑道:“見過陳山主。”
陳平安笑著搖頭道:“都是同鄉,客氣什麼,喊師叔就行。”
一直豎起耳朵偷聽的少年,陳大哥跟外人說話,有點嚼頭啊。
趙繇問道:“寧姑娘還沒回來?”
陳平安伸長脖子,看了看街道兩側。得遠一點,才有大樹高枝。
趙繇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趙繇對寧姑娘的愛慕之心,天青月白,沒什麼不敢承認的,也沒什麼不敢見人的,陳山主就不要故意如此了。”
陳平安笑呵呵,用驪珠洞天的家鄉方言,與趙繇說了句少年打死都聽不懂的言語,若是換成大驪官話的諧音,就是……都陰邊了我是痴嚴浪嚴寫新設……這他孃的都什麼跟什麼啊,趙端明聽得一頭霧水。
寧姚忍俊不禁,她知道陳平安在說什麼,因為當年曾經聽過的小鎮方言,她後來都會用諧音一一記錄下來,比如這句話,就是陳平安在教訓趙繇,都大晚上了,還是痴玩浪玩的,小心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