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白為何問劍風雷園,整個寶瓶洲都心知肚明。可元白身受重創,此生註定再無法破境,卻依舊只是拖延了黃河的破境腳步而已。
李摶景,魏晉,黃河。
是公認寶瓶洲千年以來,練劍資質最好的三人。
陳平安也坐起身,遠遠望向那個在白鷺渡現身的劍修,李摶景的大弟子,劉灞橋的師兄。
第一次見到此人,是在那條打醮山的跨洲渡船上,憑藉鏡花水月,得以觀看風雪廟神仙台的問劍,陳平安對黃河印象深刻,因為此人出劍極其凌厲,竟然直接打得仙子蘇稼劍心崩碎。當時陳平安境界低,只是外行看熱鬧,等到真正成為劍修之後,回頭再看,就會明白黃河此人,如果身在劍氣長城,說不定早已是玉璞境,並且有資格成為米祜、嶽青那樣的巔峰劍仙候補。
黃河的到來,在那白鷺渡出人意料、又在情理之中的現身,讓整個正陽山的喜慶氣氛,驟然凝滯幾分,一時間各處飛劍、術法傳信不斷,迅速傳遞這個訊息。
但是一線峰祖師堂門外,宗主竹皇,此刻只與白衣老猿並肩而立。
兩位玉璞境,一個笑意淺淡,胸有成竹,一個冷笑不已,嗤之以鼻。
當下正陽山,可謂群賢畢至,諸峰住滿了來自一洲山河的仙師豪傑、帝王公卿、山水正神。
已經有人讚歎不已,說當年戰場之外,如今的正陽山,可以算是聚集地仙最多的地方了。
比如神誥宗天君祁真,帶著嫡傳弟子,親自來到正陽山,已經落腳祖山一線峰。
雲林姜氏一位年輕書院君子,據說是下任姜氏家主人選,與同輩的姜韞,還有一位遠嫁老龍城苻家的姜氏女子,都已經到了正陽山,一行人住在了老祖師夏遠翠的那座峰頭。
而書簡湖的真境宗新任宗主,仙人劉老成,升任首席供奉玉璞境劉志茂,次席供奉李芙蕖,三人也都聯袂現身,趕來道賀,下榻撥雲峰。
甚至連中嶽山君晉青,都與大驪朝廷討要了一份關牒,最終在對雪峰落腳。
同樣躋身宗門的清風城,許氏家主帶著妻兒,以及一位上柱國袁氏子弟的女婿,一起住在了陶煙波的峰頭。
據說大驪朝廷那邊,還有一位巡狩使曹枰,屆時會與京城禮部尚書一起造訪正陽山。
雲霞山的老山主,和一位極年輕的元嬰修士,如今雲霞山女子祖師蔡金簡,也來到了正陽山。
更不談那些正陽山周邊的大小皇帝君主,都紛紛離開京城,一路上,都遇到了極多的山水神靈。
大概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風雪廟和真武山和龍泉劍宗,這三方勢力,都無一人來此道賀。
陳平安突然從藤椅上起身,瞬間來到欄杆處。
當他手持白玉靈芝,做了那個動作後。
對方顯然立即識趣撤掉了某種掌觀山河的神通。
許渾站在府邸高樓欄杆處,這位清風城城主,不覺得黃河今日問劍,能夠成功。
大小孤山合稱眷侶峰,有個被悄悄接回師門的女子,她姿容絕美,站在小孤山的崖畔,煢煢孑立,臉色慘白無色,反而平添幾分姿色,愈發動人心魄。
祖師堂外,竹皇笑道:“以黃河的脾氣,最少得朝咱們祖師堂遞一劍才肯走。”
白衣老猿雙臂環胸,嗤笑一聲,“最好加上陳平安和劉羨陽兩個廢物一起問劍。”
果不其然,如竹皇所料,黃河出劍了,不過是一劍接一劍,將正陽山諸峰一一問劍。
一線峰這邊,宗主竹皇親自接劍,打消那道劍光,其餘群峰,各自護山陣法瞬間開啟,然後老劍仙們憑此接劍,此外,一些做客正陽山的高人,都幫著接下一劍。
白衣老猿問道:“我去會一會他?”
竹皇笑道:“宗門大喜日子,咱們就不要打打殺殺了,由著他去。不然傳出去不好聽,說我們正陽山人多勢眾,欺負一個只是元嬰境的晚輩。”
黃河站在原地片刻,見正陽山沒有一位劍修現身,飄然離去,撂下一句,只說下次再來,只問劍一線峰祖師堂。
陳平安躺回藤椅,鬆了口氣,虧得黃河沒有大打出手,不然自己跟劉羨陽算怎麼回事。
這天夜幕中,劉羨陽悠哉悠哉乘坐渡船到了白鷺渡,找到了過雲樓甲字房的陳平安,罵罵咧咧,說這個黃河實在太過分了。
也給自己搬了條藤椅,劉羨陽躺在一旁,雙手抱住後腦勺,望向璀璨星空,笑問道:“怎麼個問劍?”
陳平安想了想,說道:“你只管從山腳處登山,然後隨便出劍,我就在一線峰祖師堂那邊,挑把椅子坐著喝茶,慢慢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