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啞巴倒是半點不怕這隻大白鵝,難得開口說話,沙啞開口,嗓音如砂石磨礪,“石掌櫃做買賣,問心無愧。掙錢少,不怪鋪子,得怪糕點賣不出高價,你們要是嫌錢少,換東西賣去。”
石柔想要把小啞巴趕緊拽到身後,不曾想竟是沒能拽動,小啞巴紋絲不動,反而伸手抓住石柔的手臂。
崔東山笑眯眯道:“你誰啊,我問你話了嗎?”
小啞巴仰頭說道:“周俊臣,裴錢弟子,這會兒你知道了沒有?”
賈老神仙原本蹲在鋪子門口那邊看熱鬧,這會兒聽見這小兔崽子不知死活的頂針,有些著急,趕緊擺手,示意這孩子少說兩句。
崔東山笑著不說話,手指揉著下巴。
小啞巴說道:“你要是個爺們,有本事就衝我一個人來,別牽連石掌櫃。反正誰要是不講道理,偷偷給我們小鞋穿,我就提著鞋子找師父的師父告狀去。”
姜尚真嘖嘖稱奇,這小傢伙看人看事很準啊。
崔東山走後,石柔鬆了口氣,揉了揉小啞巴的腦袋,“以後別這麼說話了,為了我給人惦念,犯不著。”
小啞巴雙臂環胸,“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可誰敢招惹咱們鋪子,以後等我跟裴錢學成了拳,一拳下去,連人帶坑都有,墳頭棺材都省了。”
在騎龍巷這邊當久了跑腿夥計,與當地百姓,尤其是婦人婆姨們,學了不少市井言語。
孩子都不喊那位山主祖師爺,只喊師父的師父。
周俊臣想了想,覺得以後還是要與那個山主祖師爺,稍稍混個臉熟,不然以後自己去山上告狀,陳平安偏袒自己學生,不幫忙主持公道咋辦?
之後兩人一起在櫃檯後邊看雜書,孩子在石柔翻書頁的時候,問道:“石掌櫃,陳山主是怎麼個人啊?”
石柔想了想,笑道:“好人,很講道理的。”
周俊臣鬱悶道:“可我也不知道他的道理啊。”
石柔忍俊不禁,說道:“你有自己的道理就行了,不用刻意去講他的道理,你說,他就會認真聽,哪怕不說,他也會看在眼
裡。”
周俊臣疑惑道:“真有這麼好的人嗎?”
石柔輕輕點頭,趴在櫃檯那邊,眼中有些笑意,“別處有沒有,我不知道,反正我們落魄山是有的。”
周俊臣氣呼呼道:“那他還有這麼個不講理只會嚇唬人的學生,我看沒那麼好。”
石柔啞然失笑,“可能是一樣米養百樣人吧。”
然後石柔壓低嗓音,悄悄說道:“其實我是假裝那麼怕那人的,其實沒那麼怕。”
周俊臣咧嘴一笑,點頭道:“看得出來。”
石柔繼續翻書。
突然門口那邊,出現一位亭亭玉立的少女,怯生生道:“我哥讓我捎句話給石掌櫃,說等他走遠了,我再來這邊找你。”
石柔霎時間心絃緊繃。
花生說道:“我哥說了,石掌櫃其實怕他再假裝不那麼怕他不如假裝不怕他。”
等到少女走後,周俊臣輕聲道:“我都有些怕他了。”
這天渡船緩緩靠岸,一行人在牛角山渡口下船。
在此等候多時的崔東山,卻只瞧見了裴錢,小米粒和那頭化外天魔。
崔東山問道:“先生呢?”
裴錢說道:“師父嫌渡船速度太慢,要帶著師孃先去一趟梳水國和綵衣國,很快就回。”
崔東山笑道:“只要給錢,這艘渡船也能很快。”
有些品秩高的跨洲渡船,若是不計成本,狂砸神仙錢,速度可以極快。
裴錢瞪眼道:“你給啊。”
崔東山彎下腰,與那白髮童子笑呵呵問道:“蹭飯來啦?”
白髮童子嗤笑道:“花你錢啊,管得著嘛?”
崔東山笑嘻嘻道:“落魄山已經收到先生的信了,打算讓你自己挑選兩個重中之重的顯赫位置,一個是壓歲鋪子,大師姐待過,代掌櫃身上所穿皮囊,是桐葉洲一位飛昇境大修士的遺蛻,那人嫌命長,非要與我家先生不對付,就被咱們落魄山拿下了。還有隔壁的草頭鋪子,有個道法深邃高不可測的老神仙坐鎮其中。”
白髮童子問道:“怎麼個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