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清崧擺擺手,“別瞎講究這些輩分,有的沒的,矯情不矯情。”
其實這句話,顧清崧是說給自己聽的。不然陳平安畢恭畢敬喊他一聲顧老祖,顧老仙君,又有什麼問題?
或者論別個輩分,那麼他該算與桂夫人一輩,你陳平安喊桂夫人一聲姨,可不就是他的晚輩?
說不得哪天,這小子就要喊自己一聲姨夫呢。
這麼一想,顧清崧就覺得哪怕今夜喊他陳兄弟,陳大爺,都不虧。
反正以後都會還回來。到時候帶著已成道侶的桂夫人,然後就待在落魄山不挪窩了,每天有事沒事就去這小子眼前晃悠。
陳平安笑問道:“桂夫人討不討厭你?”
老舟子理直氣壯道:“當然不討厭。喜不喜歡我,暫時不好說。”
原本只要這位顧清崧顧老神仙,說個討厭,陳平安就可以三言兩語,將其打發走了。
比如要想讓桂夫人喜歡你,第一步,是先不討厭,如何不討厭,就是在遠處默默喜歡,如此一來,桂夫人也能得個清淨,還不耽誤顧清崧繼續喜歡桂夫人。結果顧清崧來了這麼句,陳平安就只好改變路數,換了個問題,說得很人之常情,“桂夫人是我的長輩,你覺得我教你去怎麼喜歡她,合適嗎?”
顧清崧皺眉道:“少廢話,教了學問,我給你錢。”
扯啥,不就是要錢嗎?我有。
在那遼闊無垠的四海水域,單槍匹馬逛蕩了那麼多年,連那肥婆娘的淥水坑官吏,只要海上見著了我,都要主動讓路,乖乖避其鋒芒。
更別談早年雨龍宗女修這些小蝦米了。老子隨便一竹蒿下去,能在海上激起萬丈浪。
你小子去文廟隨便翻翻老黃曆,當初是哪位豪傑,水淹十八島,還能不傷一人?
陳平安自然不會真的教這個老舟子什麼“道法”,就隨便扯了幾句,不過顧清崧從頭到尾豎耳聆聽狀,時不時點頭,看樣子,誤打誤撞,真說到心坎上邊去了?
顧清崧最後說道:“說吧,你小子想要啥,別整虛的,我沒空陪你兜圈子。”
陳平安開誠佈公道:“我想與前輩請教一門壓箱底的保命遁術。”
道理再簡單不過了,就顧清崧這麼個脾氣,如果沒有幾種看家本領,絕對不會只是從仙人跌境為玉璞這麼“輕鬆”。
顧清崧猶豫起來,要是桂夫人想學,他肯定傾囊相授,桂夫人之外,他不太樂意,這可是壓箱底的本事。
顧清崧沒好氣道:“我當下叫啥名?”
陳平安只得說道:“顧清崧。”
老舟子嗤笑道:“我看你小子的腦袋瓜子,沒外界傳聞那麼靈光。”
顧清崧,回顧青水山松。
在浩然隱蔽處,找條不出名的江河,找棵古松,將兩者煉化了就成。
陳平安先前是有猜測的,只是哪怕驗證心中所想,依舊不宜道破天機。
畢竟關鍵所在,還是道訣內容。只是知其然,不知所以然,毫無意義。
顧清崧便說了其中玄妙,沾沾自喜道:“想不到吧?”
陳平安一臉錯愕,只是並不過火,驚訝之餘,略帶幾分佩服,小有垂涎。
不料顧清崧瞥了眼年輕隱官,吐了口唾沫,罵罵咧咧,他孃的,小子賊精。
陳平安這下子真的有些疑惑了,顧清崧是怎麼看出來的。
顧清崧沒好氣道:“別瞎猜了,我有一門自己悟出的秘法,可以分清個粗糙的是非。”
不然你以為當年,我為何能夠被師父選中,幫著撐船出海?難道因為我好騙錢嗎?
陳平安想了想,還是放棄求道訣的念頭,轉移話題,問道:“顧前輩,為何對桂夫人如此念念不忘?”
顧清崧沉默許久,嘆了口氣,說道:“見到她之前,讓我做夢都夢不到那麼好看的姑娘。”
陳平安抱拳笑道:“那我就不送前輩了。”
顧清崧疑惑道:“不學這門神通了?”
陳平安搖搖頭,“算了,不強求。只希望以後顧前輩遇到了落魄山子弟,願意多照拂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