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夠含蓄?面子上會不會不好看?錢有什麼不好看的。
而且走的時候,這對天底下最有錢的夫妻,好像忘記拿走那件不起眼的咫尺物。
劉幽州見著了年輕隱官,笑臉燦爛,直呼名字。
陳平安笑著點頭,然後起身抱拳,與這一家三口道謝,陳平安神色肅然道:“為劍氣長城謝過劉家,以後但有差遣,只需飛劍傳信落魄山,陳平安一定立即趕赴皚皚洲。”
倒懸山一座猿蹂府,是劉氏主動給的劍氣長城。
不光是如此,許多倒懸山隱蔽的產業,錢與物,都一併交給了避暑行宮。
劉聚寶站起身,笑著抱拳還禮道:“隱官大人言重了,劉氏不會如此作為,有些事情,不是買賣。只希望隱官以後路過皚皚洲時,一定要去我們家中做客。”
然後陳平安說了一句讓老秀才和劉聚寶都倍感意外的話。
“晚輩能不能與劉氏,求個不記名的客卿噹噹?”
劉聚寶愣了愣,沒有廢話半句,爽朗大笑道:“那就這
麼說定了!”
左右看了眼小師弟。
知道原因。
劍氣長城,有兩位來自皚皚洲的劍仙,李定,張稍。對家鄉十分不喜,但是到最後,依舊是以皚皚洲劍修的身份赴死。
諸子百家當中,不少祖師爺能來的,都來了。畢竟與一般大修士身份不同,他們算是“混官場”的,都需要看文廟的眼色行事。
兵家兩位祖師,率先拜訪,姜老祖身邊站著許白,看著遠處那個紅衣女子。
商家那位祖師爺的範先生,則是最後一個登門拜訪,與陳平安聊天,反而要比跟老秀才敘舊更多,其中就聊到了北俱蘆洲的彩雀府法袍一事。聽範先生說要“厚著臉皮分一杯羹”,陳平安當然歡迎至極,拿出三成。打算自己拿出兩成,再與彩雀府孫清、武峮商量,爭取那邊也願意分出一成。
老秀才覺得這位範先生,該他有錢。
那幾位聖人府的當代家主,以及寶瓶洲雲林姜氏在內的幾個家主,也都來了功德林。
老秀才其實原本打算少說話的,總拿自己的道理煩人,一次兩次的,還好,說多了,容易惹人厭。
可是面對那幾個聖人府後裔,老秀才終究是沒忍住,又與他們以心聲各自絮叨了一番,誇獎自然是有的,還不少,做得好的,吝嗇這個做什麼。也很不客氣,罵了兩人幾句。至於他們聽不聽進去,能真心聽進去幾分,就不管了。
只是這般待客,就耗去兩天光陰。
終於有了份難得的清淨時分,古樹參天,下邊有座涼亭,亭內石桌刻有棋盤。
李寶瓶與師伯君倩下棋,左右和李槐在旁觀戰,那個小精怪就坐在長椅上看書,師父下棋又看不懂,可是書上文字都認識。
老秀才帶著陳平安在涼亭外散步,笑道:“迎來送往,是很麻煩,可是千萬別嫌麻煩,裡邊都是學問,豎起耳朵,仔細聽著別人說了什麼,再想一想對方話藏著什麼,尤其是對方為什麼會說某句話,多想想,就是學問……”
陳平安笑道:“到門,到了自家門。”
老秀才點點頭,“與你說這個,好像多餘了。嗯,你那酒鋪生意就很好,讀書人都能跟生意人搶錢,還能掙著錢,豈會是怕麻煩的人呢。你打小就是個又不怕麻煩的……對了,下次開門,去了五彩天下,那座小酒鋪,可別關了,生意好壞,都不能關嘍。”
有句話沒說出口,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可能是世道和生活,由不得那個孩子、後來的少年怕麻煩。
陳平安點點頭,然後笑道:“我只是二掌櫃,大掌櫃是疊嶂姑娘。”
然後再與先生聊了聊疊嶂與那位儒家君子的事情。
老秀才聽得聚精會神,聊這個,倍精神。畢竟自家文脈,奇了怪哉,如果不是這個關門弟子“別開生面”,那就全他娘是光棍啊。
回了涼亭裡邊,老秀才雙手負後轉圈圈,偶爾幫著君倩指點一二。
陳平安與那個小精怪坐在一起,不知為何,這個論輩分是自己師侄的小傢伙,好像有些緊張。
君倩師兄的開山大弟子,真名鄭佑,只是妖族修士,真名一事,至關重要,所以鄭佑在他師父的提醒下,前不久剛給自己取了個名字,叫鄭又乾,說是那本讓自己走上修行路的仙家秘籍裡邊,按照序文,學問都出自乾卦,而且編書的那位仙師,就姓鄭。既然學了仙家術法,就是承襲仙師的恩惠,是冥冥之中得了那位前輩的庇護保佑,所以小精怪就鄭重其事給自己取名鄭佑了。
再說了,不談真名,只說行走江湖的那個化名,諧音多好,真有錢呢。
以後只要有錢了,一定要回家鄉,為那個姓鄭的仙師,好好的修墓立碑。
陳平安聽君倩師兄說,這小傢伙喜歡讀書識字,還是個小暴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