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笑逐顏開,自顧自開心起來,“倒也好,門派小,人不多,讀書規矩就不會那麼嚴,以後我可以賴床。”
“課業啥的,師兄說得對,不著急,到了山上一樣不著急。”
“師兄你說實話,偷偷給了我爹孃多少銀子啊?賣了自己崽兒還那麼開心,肯定不少,剛出門那會兒,可把我傷心壞了。”
道士啞然失笑,只得安慰道:“你爹孃那邊,銀子是有給些,但是不多。他們之所以開心,還是對師兄的門派,比較信任,不會太過擔心你在山上的修行。”
孩子哦了一聲,問道:“師兄,咱們這個門派,可以娶媳婦不?”
“可以的。”
“那等我上山幾年,就下山娶鄰居家那個笨妮子,她唸書笨得很吶,字也寫得歪歪扭扭,總是爬出格子,先生看著都要嘆氣。”
如果到時候她長得不如小時候好看了,就再說。
孩子的小算盤打得噼啪響。
他打起精神來,輕聲問道:“當什麼師兄,不如你來當我的師父好了?”
還是打著小算盤,身邊這傢伙看著就是個好脾氣的,當師兄,不管事啊,以後做錯事了,捱罵捱打,護不住自己的,可要是當了自己的師父,呵呵。對吧師兄,我看你就是個好人,脾氣好,說話中聽,好得很吶,我的師父,以後就是你了,咱們要不要拉鉤發個誓……”
趙文敏有些頭疼,祖師爺挑弟子的眼光,一如既往的……刁鑽啊。
其實他當年能夠上山修行,就是祖師爺幫自己嫡傳弟子收了個再傳。
這次自己算不算還債?
一位腰懸酒壺的紫衣老道,驀然出現在一旁,趙文敏就要趕緊起身打稽首,老道擺擺手,虛頭巴腦的,煩不煩人。
於玄與文廟那邊找了個藉口,出來散散心。
這場議事,耗時太久,真真磨人。
如今好不容易新收了個嫡傳,總要過來多看幾眼。
於玄想了想,咳嗽一聲,難得板起臉,擺一擺山上老神仙的架子。
趙文敏小聲提醒道:“你的師父來了。”
孩子抬起頭,一看那張極其不好說話的老臉,跟學塾那個閉著眼睛都能用炭筆砸中自己的夫子,有啥兩樣?
孩子皺著臉,委屈得想哭,這次不是演戲,是真怕了。孩子的想法很簡單,學塾到底離著家近,到了山上,還怎麼跑?得吃多飽,才能一口氣跑回家還不餓著?
於玄趕緊蹲下身,狠狠瞪眼那個收個小師叔這麼點小事都做不好的,再與孩子安慰道:“景霄啊,我是師父啊。”
孩子愣了愣,怎麼好像是那個連糖葫蘆都買不起的老騙子?
他磨磨蹭蹭,掏出一把銅錢,差點就是全部家當了,只留下買糖葫蘆的錢,其餘都遞給那個師兄,“就這麼點錢了,你給他,我回家了,多拿點錢給你們啊,你們在這裡等我,我認得路,不用送……”
把銅錢往道士手上一拍,孩子就跑了。
道士目瞪口呆,小心翼翼看了眼老祖師。
於玄笑著搖搖頭,示意不用阻攔,就在這邊等著。
孩子倒退而走,再轉身,腳步不快,回頭看了幾次,然後撒腿狂奔。
只是跑出去老遠,孩子停下腳步,一邊喘氣,一邊轉頭看了眼那個中年道士。
孩子撓撓頭,好像有些過意不去,欲言又止,最後還是膽子小,轉頭跑了。
兩位差著輩分的道士,在水邊並肩而立。
趙文敏小聲問道:“祖師,不如我隱匿身形,護著小師叔回家一趟?”
於玄沒好氣道:“誰是他師父?輪得到你?修道之人,得有風骨,溜鬚拍馬,要不得!”
終於有機會與祖師爺打了個規規矩矩的道門稽首,趙文敏起身後說道:“差點忘記祖師教誨了,人之德行,方是符籙靈膽,心中誠敬,正是道法根祇。”
於玄眯眼笑道:“文敏,這次幫我收了個弟子,需要記你一功,回頭去跟你經緯觀管錢的師叔領賞,一件半仙兵起步,品秩不高,品相差了,都不像話。你就與他說,這不是我的意思,他可以自己看著辦。至於你師叔找誰說去,反正我馬上要去天外星河,就更管不著你們的唧唧歪歪了。”
趙文敏做了個稽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