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璉提劍劈面向賈雨村刺去,唬得賈雨村魂飛魄散,由於事發突然賈雨村根本不及反應,下意識的雙眼一閉,忽聽有人尖細著嗓子喝罵道:“賈璉你越發反了,連朝庭命官你也敢殺?”
賈雨村正在惶急無措幾欲閉目等死之際,忽聽此言不由得精神一振,心道:“賈時飛、賈時飛啊!你也太沒用了,一般的也唬成這般模樣,我乃堂堂朝庭命官,借他賈璉三個膽子,他也不敢妄加殺戳朝庭命官?!”
賈雨村強自鎮靜,喝道:“大膽狂徒,你可知我仍朝庭命官,殺戳朝庭命官者,按大清律例卷三十《刑律?訴訟》之規定,殺戳朝庭命官不僅要被誅九族還要將你足足剮三天,全身要被肢解成三千八百八十八塊……”
賈雨村對大清律早已諳熟到了張嘴就來的程度,如此疾言厲色的說來,倒真有幾分不怒自威的官威,唬得賈璉一愣,手中的利劍也隨之一緩,只收勢不及,手中利劍擦著賈雨村的頭皮刺了過去,鋒利的劍刃撩斷幾縷頭髮,嚇得賈雨村臉色發白差點沒癱在地上。
賈璉想到妄我平日此人稱兄道弟、情誼交厚,沒想到知人知面不知心,此獠居然淫辱妻妾,心念及此怒火攻心,那裡能顧到這麼多,於是抬手又要誅殺雨村。
賈雨村大叫一聲:“慢著!你以為我辱你妻妾,我這裡卻有你與我文書,上面白紙黑字的寫明你已將她們與我了,怎可事後悔約殺人?”
賈雨村一番義正言辭倒把賈璉說愣了:“我何曾寫過什麼字據與你?”
賈雨村七分的憤慨三分的痛心:“怎麼就沒有?你忘了,前個兒我們一起在錦香樓喝酒的時候,你親手寫給我的……”
賈雨村已經把賈璉說蒙了:“啊?!有這樣的事,我怎麼不記得了……”
賈雨村氣憤的說道:“怎麼沒有?!你親口對我說‘多早晚你那閻王老婆死了就好了’,我曾勸你道‘你老婆死了,再娶一個也是這樣,又怎麼樣呢?’。於是你就對我說‘我命裡怎麼就該犯了夜叉星?不如我把我那厲害老婆休了讓給我’,於是你就寫下字據讓我收下……”
此時賈璉已經被說傻了,賈雨村的話完全說到賈璉的心裡,只是賈璉根本不記得自已曾經寫下這麼一個字據,半晌才幹笑道:“也許是酒後戲言,你把那字據與我看看,若是沒有簽字畫押是作不得數的……”
賈雨村從懷裡掏出一張字帖兒,劈面擲給賈璉,怒道:“你自個瞧瞧是什麼話……”
賈璉訕訕的展開看了,不看猶可,一看之下狂怒道:“匹夫!竟敢巧言欺騙我……”一把將手中的字帖兒撕得粉碎,拿起劍來就要尋雨村。
原來賈雨村掏出的字帖兒寫著“巧者勞而智者憂,無能者無所求,飽食而遨遊,山木自寇,源泉自盜”等語,賈璉識得這不過是抄寫的幾句《南華經》上的句子而已,那裡是什麼休妻妾的文書。
再看賈雨村這才發現賈雨村已經從炕上翻過南窗跑了,賈璉在後面提劍發力追趕又那裡追得上。
賈雨村狼狽不堪的被賈璉抓個正著,理屈詞窮無言以對之時,幸得人提醒,先以大清律例鎮唬住賈璉拖廷時間,後又發現炕上南窗外有隻纖細白嫩的小手對他招了招手,賈雨村會意,不動聲色用子虛烏有的休妻文書拖住賈璉,然後翻窗逃跑,剛落地就見到西花牆上被人用石褚畫了一個箭頭,賈雨村知道是剛才那個出言相助之人所留,後面賈璉暴跳如雷提劍追趕,那裡所他細想,慌亂中只顧順著箭頭所指的方向沿著西花牆跑,跑至西角門,西角門上又畫了一個箭頭指向後面的夾道。再順著夾道向前跑去,出夾道便是王夫人正房的東邊了,又看見牆根處另又畫了一個指向西南的一個角門箭頭,進了角門賈雨村才恍然大悟,原來這是梨香院。
原來這梨香院即當日榮公暮年養靜之所,小小巧巧的約有十餘間房屋,前廳後舍俱全,白空閒著好多年。
梨香院另有一門通街,賈雨村就走此門出來到榮府的后街,外面早已停了一輛彩漆絢麗,鑄造華美由全白的駟馬所牽曳的朱輪華蓋車。
正在惶急無措間,朱輪華蓋車裡現出一個眉清目秀的青衣小廝,用清脆的嗓音說道:“我是紫檀堡莊宅裡派來等老爺的。”
賈雨村大喜,正待上車,那青衣小廝卻忙從車裡跳下來,一邊放了矮凳攙賈雨村上車,一邊掀了車門簾讓賈雨村走了進去,賈雨村心中讚道:“好機伶細心的孩子。”
那青衣小廝好似十分面熟,一時竟想不起何時見過,再略略細看,見他形容標緻,粉面朱唇,身材俊俏,舉止溫柔只是怯怯羞羞中有女兒之態,鼻息間只聞得一股幽香,卻是從青衣小廝袖中發出,聞之令人醉魂酥骨。
那青衣小廝好似十分面熟,只是一時竟想不起何時見過,再略略細看,見他頭挽抓髻,短髮拂額,面如冠玉,臉、脖頸、手腕等裸露在外的的部分如欺霜賽雪似的白皙,形容氣質英俊美秀,舉止溫柔中又似帶有怯怯羞羞的女兒之態,鼻息間聞得一股幽香,恍似從青衣小廝衣袖中發出,聞之令人醉魂酥骨。
賈雨村見他形容出眾、舉止不凡更兼驕婢侈童不禁呆了片刻,心道“這是那家的孩子,怎地以前竟從未能留意到,若是事了一定要與他耳鬢交接一番。突然醒悟道:這是什麼時候,居然有閒情逸致想這些?”胡思亂想間,已被青衣小廝推進車裡駕車而去。
車子走的極快,轉眼間就出了市集,道路越發廣闊。青石板鋪成的平整道路極其乾淨,車輪飛快的碾過,不見塵土飛揚,轉眼間就出了長街,高大巍峨的屋宇鱗次櫛比,迤儷錯落相望,不知有多少院落飛快的從車窗外後退而逝,而馬車的速度始終不減,馬車轉過樹林,稍向北一折,再指向正西,前面現出一大片院落,賈雨村放下心來,知道已駕車到了東郊離城二十里的紫檀堡,那片宅院是賈雨村的私宅。
華蓋車徐徐停在宅院前,宅院佔地百畝,房屋約有三、四百間,迎面五座獸頭大門,迎面五座大門的門口蹲著大石獅子,每門相隔約四、五丈,高約在兩丈以上,門作黑色,上面各有兩個粗如兒臂大約尺五六的大銅環,上面銅釘密列,擦得湛亮,燦若黃金。
居中正門之上有一匾,匾上大書“敕造大觀園”五個大字,門前列坐著幾個華冠麗服之人,正門卻不開,只從東西兩角門出入。
華蓋車從西邊角門抬了進去,入內迎面便是突現出一座石玉牌坊,長約36丈,高約長的一半,共分五個門樓,宛如一整塊玉雕琢而成。當中門樓之下有一橫額,上鐫著“省親別墅”四個大約丈許的古篆字。
過了牌坊是一片半圓形五畝大的廣場,四周植有不少樹木,此時寒冬盛雪時節葉已全落,只枝頭佈滿厚達數寸積雪,宛如玉樹瓊林叢生其間。
廣場盡頭乃是一座九開間的大廳,門外懸有一塊赤金九龍青地大橫匾,上寫“榮禧堂”三個掌巢大字。環廳兩側種有不少修篁翠柏,廳窗牗甚多,因在隆冬時節門窗均已關閉,只在正門上掛有大紅錦緞暖簾。
車子走了一射之地,來自大堂前停下,賈雨村端坐車內想到自已堂堂朝庭命官,差點丟了性命,被人攆得如喪家之犬一般,惶惶不可終日逃了回來,顏面盡失不說,這口氣怎麼咽不下?!賈雨村又氣又恨,賈璉不念兄弟之情倒也罷了,更可恨的是鳳姐那小娼婦事到臨頭居然反咬一口,把事情全部推到自已身上,賈雨村咬牙切齒之餘,在心裡大罵賈璉夫婦二人不是東西,做人忒不厚道,心裡暗暗發狠一定要他們夫婦好看。
賈雨村心中正盤算著如何設法扳倒賈璉夫婦出口悶氣時,忽聽青衣小廝在車外嬌聲喝道:“還不快點把轎子抬來……”立刻有人應了聲,青衣小廝轉頭隔著車窗對賈雨村說道:“還請老爺下車更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