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月十一日下午,掛車附近的魏吳兩軍,正在進行一場十幾萬人的鏖戰。
陽光從西面射入戰場,越來越低的日頭照過北面大別山脈最高的一層山頂,開始在戰場以北拉出一片巨大的陰影。
而此時的曹睿及尚未參戰的五千騎兵,就在此處觀察著整個戰場的動態。
就在皇帝剛剛說要讓騎兵各部逼迫吳軍進山之後,司馬懿又彷彿想到了什麼似的:“陛下,即使我軍不進山追擊,也可讓王凌所部重新進入掛車南邊的丘陵之中,回到昨日和前日其所據守的營寨內。”
“若如此這般,則可以阻止吳軍向西面皖城方向突圍。”
曹睿聽聞司馬懿的話語之後,眯著眼眺望著遠方的戰場,而此時騎馬在皇帝身後的劉曄則出言表示不同的意見。
“以在下之見,恐怕司空是多想了。”劉曄拱手說道。
“哦?此話何解?”司馬懿挑眉看向劉曄。自南征之後,劉曄在軍事上的建言頗多,在四名侍中內也是最多的一位。皇帝在軍事上的策略,幾乎要麼是聽自己的建議、要麼聽劉曄的建議。
劉曄輕咳一聲回答道:“司空,吳軍也一樣是人,吳軍昨日和前日攻掛車兩日,其軍勢早已疲憊。更別說今日先是追擊、又被圍苦戰,吳軍的戰意還能剩下多少呢?”
“陛下親征在此,大魏天兵在此。如今再有一個時辰就日落了,吳軍此刻向南邊丘陵中移動。若我軍繼續逼迫,說不得再過片刻,吳軍軍陣就會動搖。”
曹睿瞬間明白了劉曄的意思。劉曄其實是想說,如今吳軍敗勢已現,哪有數萬大軍會聽陸遜一人指揮乖乖進山的道理?陸遜也不是神仙!
曹睿看向劉曄,用手指了指身後不遠處一名騎士手中所捧的旗幟:“劉侍中,卿是想用朕的名頭來嚇一下吳軍?”
劉曄笑著拱手:“此時大勢已成,若吳軍知陛下在此,定會極速動搖。”
曹睿也笑著點了點頭。
不過,曹睿還是開口說道:“劉侍中所言固然有理,但司空也是老成謀國之言。”
“傳令,讓賈逵部向掛車靠近,隨時準備接替王凌部。告訴王凌,若吳軍進山,則其率部速至其掛車以南的本寨之中。”
“讓騎兵各部圍住吳軍,不得接戰。”
曹睿看向諸位臣子:“朕可還有什麼遺漏之處?”
辛毗拱手說道:“陛下,前將軍滿寵所部兩萬餘人,應迅速讓其入我們昨日的營中。”
曹睿微微點了點頭:“辛侍中說的不錯。就讓滿寵去我們昨日的大營,其部好生休整一下,等待朕的軍令。”
將軍令分配完之後,曹睿轉頭看向幾名侍中之後的文欽:“仲若,來朕這裡!”
文欽字仲若,乃是負責督五校尉營的五營校督。籍貫譙郡的文欽,曾經頗得曹丕的信重。
文欽不敢怠慢,速速騎馬向皇帝身邊走來。文欽坐於馬上問道:“陛下有何吩咐?”
曹睿說道:“將朕的天子大纛打起來!領著朕的五校尉營逼近吳軍陣前,朕要讓吳軍知道,今日是朕親至!”
文欽毫不猶豫,接令之後就立即率軍南行。北軍五校,自先漢傳至後漢,如今又握在曹睿手裡的這支騎兵部隊,此時正緩步向南進發。
近兩丈高的天子大纛由四名騎兵共同架著,在此刻的戰場中格外顯眼。
文欽的四千騎兵在前緩行,而曹睿自己則在夏侯獻的虎衛簇擁之下,跟在文欽五校尉營的後面。
不過,在此時的吳軍陣中,則是另外一番景象。
陸遜此前只有兩種選擇。
一種是繼續猛攻掛車,但會存在天黑之時仍攻不下,存在全軍覆沒的風險。另一種則是率全軍進山躲避魏軍騎兵,不過能否在天黑之前從容完成,仍是一個未知數。
就在陸遜所部五萬吳軍隊伍的最南端,即將靠近丘陵邊緣的時候,一個不得不面對的問題出現了。
如何進山?進山後如何應對?
更何況吳軍此時並無多少補給!
稍有不慎,就會與此前第一個選擇一樣,面臨全軍覆沒的結局。
雖然從外表上遠處看來,陸遜除了多了些疲憊、嘴唇發白之外,與往日的從容之態並無多少不同。但若接近陸遜細看,陸遜握住馬韁的雙手,已經顫抖很久了,顯然已經神經緊繃到了崩潰的邊緣。
不過,就在陸遜一籌莫展之時,其人突然發現魏軍騎兵不再衝擊自己軍陣的邊緣,反倒如扇面一般,環繞在自己軍陣的北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