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裡佈置的靈堂用的東西,有一些還是強子媽用過的,這應該是尹奶奶為了省錢而弄的,這可是犯了大忌諱。死人用過的東西,一般都會被拿去燒掉的,尤其是這靈堂上的白布和蠟燭什麼的。
尹老三的棺材是純黑色的,下面擱著兩根木條,沒有挨地,棺材蓋子雖然是合上的,但是中間還有一個手指的距離,因此可以透過縫隙,看到躺在棺材裡面的尹老三。
我踮起腳尖向棺材裡看了一眼,頓時怔住了。
這尹老三昨天死的時候,我見到過,他臉上的皮全是紅色的,而且眼珠子都快爆出來了,舌頭還露出來半截呢,可剛才我看了一眼,尹老三的臉很白,眼睛也正常的,舌頭也縮回嘴裡去了,就好像是睡著了一樣。
“靈正,你快看尹老三,你變樣了。”我趕緊喊靈正來看。
靈正把棺材蓋子移開一些,我們看得更清楚了,尹老三跟正常人睡覺一模一樣,完全不像是個上吊死了的人。
“不好,他要起屍了。”靈正看了一眼尹老三的屍體,吩咐我道,“初一,關門。”
“哦哦。”
我急忙去關大門,可是大家問我為什麼要關門,我想跟大家說尹老三要起屍了,可是我又怕嚇著大夥兒,更何況尹奶奶現在的情緒很不穩定,要是被她知道自己的兒子要起屍了,那不得瘋啊?我想了想,跟他們說,“這屋裡陰氣太重了,把門關上,以防止隱氣外出,衝到生人。”
一個面生的男人問我:“陰氣衝到生人會怎麼樣啊?”
我回他說:“那人就會生病,生陰病鬼病,醫院都治不好。”
這時候,昨天那勸我的大嬸端著飯碗走了過來,說:“小劉啊,你剛來村裡,還不認識這小姑娘吧,她是白姐的外孫女唐初一,她小時候你還抱過她呢,你忘啦?她帶了朋友從上海回來過暑假來了。誒,初一啊,你告訴嬸兒,這陰氣是怎麼回事啊?是不是這尹老三……”說到這裡,她停住了,用餘光去瞄還在說胡話的尹奶奶,“初一,尹姐是不是被陰氣衝到了?”
她這麼一說,剛好給了我一個很好的理由。
我忙說:“對啊,尹奶奶被陰氣衝到了,還說尹老三要回來害她呢。”
那叫小劉的男人問我:“陰氣這麼厲害啊?你是怎麼知道的啊”
大嬸回他說:“白姐是方圓出了名的走陰師,這是她外孫女,從小在我們南無村長大的,能不知道嘛?誒,小劉,你不是說你老丈人的腿一到半夜就疼嗎?你可以帶人老丈人給白姐瞧瞧是不是被陰氣衝到啦。”
小劉忙說:“對對,我現在就回去帶我老丈人過來。”
“你現在帶你老丈人過來,人家白姐不一定有時間呢……喂喂……這個小劉,性子急得猴兒似的。”大嬸一邊說著,還一邊趴了口飯,“初一啊,你快把門關上啊,你尹奶奶這兒我替你瞧著。”
“謝謝大嬸兒。”
我笑了笑,把門關上了,屋外一群看熱鬧的村民在跟大嬸兒問話,我聽了幾句,說是什麼我從小在南無村長大,是地地道道的農村姑娘,卻去了上海,找了個上海的男朋友回來,這男朋友還開小車呢。
我聽著這話,怎麼就這麼酸呢?
農村姑娘就不能找上海男朋友了嘛?不過啊,話說回來,靈正是城隍爺耶,不是上海人……誒,說起來,整個中國都是靈正的家。
我把門關好之後,走到靈正身邊,靈正將棺材蓋子合上,單手在棺材上一撐,身子騰空躍起,一下就躍到了棺材蓋子上,倒立了過來,然後將四顆長長的竹釘分別釘在了蓋子的四個角上。之後,靈正落下地,繞著棺材走了三圈,“必須馬上下葬,否則過了今晚子時,會出大問題。”
我問道:“這尹老三到底怎麼回事啊?”
“他確實是自殺,也正因為他是自殺,因此他的冤結太深,若不解開,會傷人性命。”
自殺?又有冤結?
這尹老三肯定是為了雪梅的死而心存內疚,尹奶奶又責怪他,所以他一時想不開,上吊死了。這種自殺的形為,跟殺了一個人沒什麼區別,業孽很重,再加上心中有怨氣,所以就形成了冤結。冤結就像是治水一樣,不能堵,只能引,所以,我們只能先將尹老三下葬,之後再召他的魂魄出來,化解他的冤結。
我同靈正說:“那我現在就跟尹奶奶說聲啊,請她安排安排。”
靈正說道:“不用了,昨天小嚴已經跟尹家老大聯絡過了,他已經在著手安排,等下把尹老三的棺材送到縣城去就行了。”
“嗯,好。”
我把大門開啟,太陽已經升起來了,陽光一下照到我臉上,我還沒低頭回避陽光,靈正已經伸出右手擋在了我的眼睛前面,替我把所有的陽光都遮住了。等了一會兒,靈正的手才離開,柔柔問我:“還刺眼麼?”
我甜甜笑了笑:“沒事啦,我們快把尹老三送去火化吧。”
“不能火化!”
一個洪亮的聲音打斷了我們的談話,我抬起頭,那個楊道長穿著一身黃色的道袍拐過彎,向我們走來,冷冷地掃了我一眼:“剛才是你說要火化的?”
我尷尬地笑了下,一旁的大嬸兒把尹奶奶扶了起來,尹奶奶的情緒好一點兒了,見到楊道長,尊敬得不行:“楊道長,又麻煩您來一趟了,您說我們家這事兒怎麼就這麼……哎,雪梅剛死,我不就說了老三幾句嘛,他就上吊死了,讓我這個白髮人送黑髮人,嗚嗚嗚……我的命苦啊,苦啊。”尹奶奶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說得我的心都跟著酸了起來。
楊道長面無表情地在尹奶奶的背上拍了下,說:“節哀。”
非常高冷,架子十足。
大嬸兒就問他說:“楊道長啊,您說這尹家到底是咋回事啊?”
楊道長轉過頭,看向我們家的方向,說:“尹家本來是塊養生地,尹家的後代子孫是大富大貴之命,可是……這養生地被一股陰氣截斷了,所以,尹家才會禍事連連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