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房宮,梧桐林。
京營十萬大軍屯駐之地!
“這月的軍餉下來後,還是老規矩,兩成送到孤的府邸裡去。”四皇子苻叡打了個哈欠,對翟遼隨口吩咐了幾句,便急著回阿房宮睡午覺了,春天是最適合睡覺的季節。
“四殿下放心,末將明白。”京營都統翟遼嘿嘿一笑,將事情應下,便恭送四皇子離去。
四皇子身份尊貴,雖身為司隸校尉,統管京營,卻並未與大軍一同駐紮在梧桐林,而是居住在梧桐林中心的阿房宮。那是屬於陛下的行宮,四皇子住進去實際上是有些僭越的。
縱然四皇子僭越,不與大軍同甘共苦,反而偷偷住進陛下行宮;縱然四皇子吸兵血,每月都要剋扣京營兩成的軍餉;縱然四皇子無能,擔任司隸校尉後很少管理過京營......但是,翟遼依舊對這位流淌著皇族血脈的頂頭上司極為滿意,甚至三令五申不許京營士卒私下說四皇子的壞話。原因很簡單,司隸校尉昏庸無能,不願管事,那麼翟遼這位京營都統,就成了京營十萬大軍的實際管理者。
當然,翟遼很聰明,他一邊握住了京營的實權,一邊依舊對四皇子畢恭畢敬,四皇子至今還不曾發現自己已被架空。長安城裡的皇帝陛下同樣認為拱衛京師的最強大的力量,依舊牢牢掌握在他最信任的親生兒子手中。
眼看著四皇子離去,翟遼臉上討好般的笑意漸漸消失,眼神也變得深邃起來。喚來京營一眾將領,吩咐好士卒操練事宜後,翟遼便脫下甲冑,換上青衫,騎著馬朝長安而去——今日輪到他休假。
翟遼的目的地是春風樓中一處不為人知的密室。
“四殿下每月會抽去兩成兵血,這些缺口每次都是由翟將軍自掏腰包墊上,京營才得以每次發放足額軍餉。如今久而久之,京營士卒心中怨恨四皇子,同時又記著翟將軍的恩惠,自然也會以翟將軍馬首是瞻了。”
王皮懶洋洋地掏出一疊銀票,數了數,便交到了翟遼手中。
翟遼接過銀票,嘿嘿一笑,道:“現在只要我翟某人不同意,四殿下空有司隸校尉之職,卻也號令不動京營兵馬。”
每月四皇子吸了兵血,暗地裡都由翟遼補上,給京營發放足額軍餉。在翟遼的刻意宣傳之下,四皇子實際上已經等若被架空。當然,這錢並不是翟遼出的,以翟遼的家底,也補不起這麼大的缺口。出錢的自然是苻馗,翟遼是苻馗的人,這個秘密只有苻馗、王皮、以及翟遼三人知道。
“翟將軍,莫要忘記你的使命。”王皮別有深意地看了翟遼一眼,這翟遼能夠官至京營都統,自然不是等閒人物。此人也算是宿將,為大秦朝鞠躬盡瘁數十年,忠心耿耿。
翟遼肅然道:“末將起於微末,壽光二年得以舉孝廉,獲先帝簡拔,終得富貴!雖二十餘年,猶不敢忘先帝知遇之恩,不惜肝腦塗地以報君恩。”
王皮滿意地點點頭,翟遼自然是值得信任的,否則苻馗也不會將這麼多錢砸到他身上。
翟遼拿了錢,便偷偷離去了,翟遼進出春風樓,都是苻馗一系的人在操辦,苻陽一系的人並不會去調查翟遼的身份。若是苻陽的重要人手進出春風樓,同樣會隱瞞苻馗一系,苻馗一系也不會去窺探。無論是苻馗還是苻陽,都不願意將自己的底牌完全暴露給對方,這一點上兩人早已形成了默契。
王皮獨自坐在密室之中,靜靜等待著,不久之後,苻陽到了。
“還未恭喜公爺進封為王,今後得改口叫王爺了。”王皮恭維了苻陽一句,又問道:“今日王爺召見屬下,不知是有何事?”
王皮客氣之中帶著幾分疏遠,雖說苻馗與苻陽是深度合作關係,但王皮作為苻馗的親信,卻是知道苻馗與苻陽之間的隔閡。今日苻陽要召見,王皮不得不來,但王皮是苻馗的人,私下自然要與苻陽保持基本距離。
苻陽肅然道:“王大人,請你立即整合越王的力量,準備起事!”
“哦?”王皮眸中閃過一絲狐疑之色,他記得苻馗上次才說過,不可輕易起事:“不知東海王可有越王殿下手令?”
苻陽不動聲色道:“本王與越王早就商量過,待偽帝南征歸來,便擇機起事。此事王大人也清楚,如今不正是到了時機嗎?”
王皮搖頭道:“此事屬下的確知道,不過東海王與越王既早有約定,要來越王的手令想來也並非難事。規矩不可破,若東海王無越王手令,請恕在下難以配合。”
王皮離開了,苻陽的眼神瞬間陰冷了下來。
苻馗將他的底牌隱藏得非常深,露出水面的只有王皮與他本人,苻馗不肯動手,苻陽便只能找王皮。他本想借口秦皇南征前他與苻馗的約定,讓王皮去調動苻馗的力量立即起事,來個先斬後奏,逼迫苻馗與他一起動手。只要王皮當真去將苻馗的力量調動了起來,那麼便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由不得苻馗不動手了。
可王皮偏偏又性格謹慎,雖然知道苻馗與苻陽事先有約定,卻還是隻認苻馗的手令,使苻陽的目的未能得逞。而且今日苻陽找了王皮,王皮事後定然會去問苻馗。苻馗上次才明確拒絕了苻陽,今日苻陽又想找王皮來個先斬後奏,苻馗知道後定然心生不滿。總體來看,苻陽今天的舉動,算是賠了夫人又折兵了。
“沒關係,本王會有辦法將你捲進來的,一旦本王動手了,你苻馗便休想袖手旁觀!”
苻陽輕聲呢喃,眼中隱現狠厲之色。
“影子,本王的英雄帖,都發出去了吧?”
隨著苻陽話音落下,一個隱藏在黑暗中的人影動了動,沙啞的聲音回應道:“王爺放心,都已經送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