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拘束。”
趙禎看出了範純仁的緊張,抬手在後者背上輕輕拍了兩下,寬慰道:“你父在朝多年,朕素來敬仰、倚重之……”
說到這裡,他忽然想起之前因聽信讒言將范仲淹貶黜,難免有些尷尬,稍作停頓又和藹地改問道:“純仁是自蘇州吳縣進京,還是……鄧州?”
範純仁有些意外,偷瞄一眼官家又忙低下頭,回答道:“回官家話,之前我與兄弟在族鄉耕讀,侍奉家母。今年恰逢會試,雖不敢稱學業有成,卻也想嘗試一番,在得到家母同意後又發信請示家父,得到允許才敢辭家。辭家之後,我先奔鄧州,為父親送去一些家鄉的物什,父親亦教導了我一番,這才敢進京。”
他的回答四平八穩,聽得趙禎微微點頭。
不誇張地說,範純仁是趙禎見過的最穩重的年輕人,穩重地不像是一個二十二歲的年輕人。
相較之下……
趙禎瞥了一眼從旁正一臉好奇打量著範純仁的趙暘,不知為何就想嘆氣。
暗自搖了搖頭,他又和藹道:“兩日前朕已下旨召範相公回京,朕估計到三月會試之前,範相公便會回到京中,介時你父子便是團聚,若那時你榜上有名,那更是喜上加喜。”
範純仁忙躬身謝道:“多謝官家贈言,學子不敢當。學子此番只是增長見識,不敢奢求榜上有名,只要莫丟了家父的顏面即可。”
趙禎笑著拍拍範純仁的後背鼓勵道:“你父是有大才的,朕相信你也不會差。”
說著,他抬手指向正好奇打量著範純仁的趙暘,引薦道:“此子應當便是純仁想要見的人吧?”
其實範純仁早注意到趙暘了,只不過趙禎之前對他噓寒問暖,他也不敢分神,此時見趙禎主動引薦,他忙朝趙暘躬身行禮:“多謝小郎君仗義執言,純仁代家父謝過,感激不盡。”
“原來是你啊。”
趙暘也認出這位濃眉大眼、看似憨厚的范家二郎便是那日在開封府前提醒他的那名學子,上前扶起對方,笑著說道:“範相公乃天下君子之楷模,我素來敬仰,之前勸官家召回範相公,也只是敬範相公一心為國、任勞任怨……”
見趙暘如此讚揚他父親,範純仁心中自是歡喜,但他也不敢表現地太過,以免給官家及在場眾人留下不好的印象,忙作揖謝道:“為人子不敢代父辭謝,這一拜,僅是純仁謝小郎君恩情……”
“別別別。”趙暘也趕緊扶著。
見二人一個要拜謝,一個要阻攔,趙禎看得好笑,想了想道:“趙暘,你就受了這一拜吧。”
葉清臣微微側目。
官家這話,豈非意味著……
不錯,在趙禎看來,趙暘確實受得起範純仁這一拜,因為若不是這小子,他估計下不了決心重新將范仲淹召回汴京,這固然是他大宋的損失,但對範氏顯然也不是什麼好事。
在趙暘微微一愣之際,範純仁退後一步,恭恭敬敬地朝他作揖拜了一拜。
拜都拜了,趙暘自然也不好再拜回去,只好上前扶起範純仁無奈道:“那我便只能……請範兄喝酒了。”
範純仁忙道:“應當是純仁請小郎君才是。”
“不不,我請,我還有事要拜託範兄呢。”趙暘拉著範純仁的手轉頭看向趙禎,“官家,我有要事與範兄相商,您看這……”
趙禎大致也猜得到這小子想做什麼,無非就是想拐走范仲淹的兒子助其一臂之力罷了,聞言淡淡道:“就在宮內相商好了,朕叫人為你等置備酒菜。”
範純仁不禁有些愕然,卻又見趙暘不情願道:“在宮中放不開……”
趙禎雙目微微一瞪道:“怎麼就放不開了?就在宮中!這幾日你給朕老老實實待著!”
這一來一去的對話看得範純仁心中好奇,好奇於這兩位究竟是什麼關係,但也不敢過問。
而此時,葉清臣見官家和趙暘如此客氣地對待範純仁,也放下了擔心,拱手向官家告辭,知禮的範純仁忙上前幾步躬身相送,然後又走回趙暘的座位旁,原來是趙禎要求趙暘抄完給燕度的書信後再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