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這個時候,莊家已經安靜下來,但今天有所不同,莊家還十分熱鬧。
莊家一家子全部都在,比當日宣讀遺囑那天還要更齊全,莊老爺子這一脈的,除了莊琴的兒子錢錚沒有出現,其他的都到了場,除此之外,還有其他關係比較近的親戚,他們正在商量老爺子的身後事。
這事討論的並不輕鬆。
原本老爺子有錢,喪禮的錢自然不必他們擔心,但是現在,莊老爺子的遺產都歸了莊青,這筆錢,就只能由著他們幾個兒女出,村子裡最講究這些體面問題,喜事喪事,總是要大辦,這麼一來,哪哪都是錢,一旦涉及到錢,就算是親兄弟,也能吵出個一二三來。
老爺子遺產這件事,旁的那些親戚還不知情。莊立明不想把莊青的事宣揚,只能裝傻,輕描淡寫地將事情揭過,莊立強不滿莊立明的行為,但他們莊家人遺棄女童謊稱死了的這件事,說出去,不止莊立明,整個莊家都丟臉。
有了這層顧慮,在這一點上,莊家幾個倒是站在了統一戰線。
莊青回來的時候,四兄妹正為錢的事情吵得熱鬧。
因為今兒個人多,晚上還得為老爺子守夜,所以莊家的門大開著,聽到有人進來的腳步聲,也只當是什麼親戚或是近鄰,一時半會,都沒人注意到莊青。
莊青回來就是為了莊老爺子的事,儘管再不願,還是往前走了幾步,開口詢問:“爺爺的遺體放在哪裡?”
莊青一開口,大夥都轉了視線過來。
看到莊青出現,眾人面色各異,沒見過莊青的面露好奇,知底的莊家人,心有不滿。莊豔在知道莊青住到莊家的第二天,就上門準備鬧事,還在家裡頭等了莊青一天,可誰知道人壓根就沒回來,原都將人給忘了,誰能想,在這個時候她又突然冒了出來。
莊江信最先反應過來,上前走了幾步:“在樓下的房間裡,我帶你過去。”說著,莊江信拉著莊青就走。
莊青同樣不想和這些人接觸,索性由著莊江信。
莊江信動作太快,莊豔幾個又有所顧慮,倒是沒生出什麼衝突來。
等兩姐弟離開之後,才有人問:“這姑娘是哪家的?怎麼都沒見過?”
莊立明呵呵地乾笑了幾聲:“這丫頭是個孤兒,老爺子資助過她一些錢,這丫頭就記著了,平日裡就把老爺子當爺爺看,如今老爺子出事,她也就想過來給老爺子敬敬孝。”
這番說辭,是莊立明早就考慮好的,眼下說起,倒真有模有樣的。
楊雪婷面色古怪,不好說什麼,只是和莊江茂交換了一下眼神。
莊立明算是將大夥騙了過去,莊青的出現,似乎只是一個小插曲,大夥很快就把話題轉到了喪事上,黃英撇了撇嘴,有些看不慣小舅的做法,但又不好多說,和莊豔打了聲招呼,跟著去看老爺子。
莊老爺子的遺體放在樓下的一個房間,這個房間已經被改成了靈堂,老爺子就躺在搭起的木板上,上面蓋著白布,遺體前已經擺放了一個靈桌,白色蠟燭的火光搖曳,那一丁點火光,映在莊青的眼眸中,就像是要將她的整顆心臟都焚燒殆盡。
莊江信摸了摸頭,有些不知道該怎麼和這個姐姐相處,想了半天也沒找出一個話題,倒是莊青先開了口:“有香嗎?”
“有有有。”莊江信忙回了一句,從一旁拿了三根香,遞給莊青,想到莊青剛才的聲音有些哽咽,莊江信又遲疑地關心了一句:“你還好吧?”
莊青沒回,接過香,道了句謝,在莊老爺子的遺體前,恭恭敬敬地按著村子裡的習俗,給老爺子磕頭上香。
黃英緊跟著過來,看見莊青在上香,就待在一旁。
“你怎麼過來了?”莊江信問。
兩人關係不錯,黃英冷哼了一聲:“你爸那樣子,我瞧不下去。”
“他好歹是你舅舅,你說話注意點啊。”莊江信有些不滿,可話才剛說完,莊江信就察覺到了來自一旁的另一道視線,他都不敢回頭去看,硬著頭皮改口:“我們是晚輩,這事不是我們該說的,雖然我爸做的的確不地道。”
“不地道的人呢,我見多了,但是像你爸這樣的,我還真是頭一回開眼界。”說話間,黃英伸手,退了莊江信一把:“你也趕緊走吧,我看著你就礙眼,滾滾滾,我和莊青姐說會話。”
莊江信有些遲疑地看了莊青一眼。
莊青不喜歡他,莊江信自然不傻,可畢竟是姐姐,血濃於水,莊江信打從心裡想要和莊青交好,可莊江信真的不知道要如何和厭惡他的姐姐相處。
莊江信遲疑了一瞬,還是點了點頭:“你照顧我好姐啊。”臨走之前,還不大放心地看了莊青一眼,生怕她受了欺負似得。
黃英見了,不客氣地翻了一個白眼,等莊江信磨磨蹭蹭地走了,黃英才收了這副嘴臉,有些小心翼翼地開口:“我能叫你莊青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