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靖園厲叱一聲:“護駕。”拔劍舞出一輪寒光,護在燕凜身前,一眾御林軍如飛擁上,把燕凜牢牢護在中間。
燕凜眼中寒光一閃,不理拼命想把他壓低躲避箭雨的史靖園,強行站起,在人群中往外望去,不覺心間凜然。
無數明盔亮甲的軍士,如潮水般從四面八方湧了過來。
菜市口執刑之所,四通八達,四面寬闊,至使無險可守,每一條大街,每一處小巷都湧出如潮人流。
百姓們尖叫奔走,逃避不迭。有人被亂箭射倒,有人跌倒於地,被生生踏死,哀號呼喝,呼母覓子之聲不絕於耳。
原本只是看戲一般,來觀賞一個人逐步走向死亡,而今被死亡威脅的,卻變成了他們自己。
護著燕凜的軍士們,都是皇帝親軍,曾由容謙親自訓練過,素質極佳,人數雖少,卻還保持著完美陣型,刀出鞘,箭上弦,只是人人臉色都有些蒼白。
這一次隨駕,沒有人想到會有叛亂髮生,衛隊起的防護作用,遠不如擺設作用,每個人穿的都是華麗的衣服,而非堅硬的盔甲,弓箭帶的都不多,更別提盾牌長槍之類武器了。
其他用來監控管制百姓的官兵,只是負責日常治安的擺設,欺壓百姓有點用,真刀真槍打仗之際,早已嚇得不知跑到哪裡去了.
而這四周都是呼喝著湧過來的,處心積慮的叛軍。人人披盔帶甲,刀冷槍寒.殺氣騰騰。
“昏君暴虐,殺害忠良。”
“弟兄們,殺昏王,保忠良,另立新君,大家都是新朝的功臣。”
“拿下昏君者,賞銀萬兩,封千戶候。”
呼喊之聲不絕於耳,有人在大隊人馬之後,駐馬長聲呼喝:“爾等御林軍有棄暗投明者,皆重賞千金,若要自誤,為昏君死戰,身家性命,皆不能保。”
隔著重重人影看去,那高踞馬上的身影,赫然是左將軍淳于化。
燕凜眼中一寒,恨色狠色最終只化做一聲帶點不甘,帶點怨憤,卻又有更多悵然的嘆息:“原來是他。”
史靖園在旁厲聲呼喝,鼓舞士氣:“休得聽叛賊胡言亂語,保著皇上,突圍出去。”
燕凜冷冷一哂:“突圍,就憑這裡幾百個人,突圍得出去嗎?那可是左軍精銳。”
史靖園料不到這個時候,自家主子還和自己唱反調,當時就臉色煞白,又氣又急:“皇上。”
燕凜微微一笑,搖搖頭:“想不到,我今日竟要死在這裡了。”
“皇上。”史靖園這一聲大叫,不知是怒極而喝,還是傷極而泣。
“看來此人是早有反心了,昨晚遇上我,他手頭上人手不足,事先沒有準備,所以才出語試探,發現我們暗帶了不少侍衛,他就放棄動手的念頭。後來他建議我出宮觀刑,就是為了讓我離開防衛森嚴的皇宮,宮中有御林軍守護,四面有宮牆可憑,宮內還有多條密道,就算有大軍在手,我若依宮而守,進可以等其他諸軍來援,退可以從密道逃走,號召天下勤王,但如今,身在鬧市中心,身邊衛士不過數百,離皇宮距離遙遠,一路必佈滿左軍人馬,根本無逃脫之路,其他負責皇城的軍隊,虎豹營素來只在城外,無召不能入城,右軍雖效忠於我們,但事起倉促,只怕不及整軍備戰,中軍不過是近日被我們拉攏的,至今未曾完全歸心,未必肯出手相救,最大可能便是整軍觀望,看誰佔了上風,就倒向誰罷了。我才剛剛親政,根基未穩,人心未附,四方握兵之將領,雖曾先後表示效忠,但這樣的忠心,只怕並不可峙,只要我一入淳于化的掌中,就生死由之,到時淳于化按劍朝中,另立燕氏新君,又有容謙這個託孤之臣為號召,朝中有誰膽敢違逆,君臣名份即定,四方諸候,各地的驕兵強將,又有哪一個會為朕出頭。”在史靖園的面前,燕凜難得得自稱為朕,淡淡把自己剛剛想通的前因後果,徐徐說來。
沒有人能想到,到了這種危急時刻,燕凜尚能冷靜分析,史靖園氣急敗壞,自家主子這個時候的過份鎮定,根本就是不合時宜。可惜他連發怒都來不及,左軍就已衝至眼前,和御林軍殺作一團,史靖園連氣急犯上罵主的功夫都沒有了。
眼看著御林軍苦苦守護,但保護的圈子,卻在慢慢縮小。
四周喊殺不絕,每一刻都有人倒地身死,鮮血染紅了長街,空中箭飛如雨,燕凜卻還是固執得挺腰站起,不肯縮身躲避,史靖園不得不領著幾個親衛軍士,人盾一般,護在他身前。
“皇上,淳于化是不可能借這個機會,扶立新君成為新朝權臣的。天下人豈能容他如此為所欲為,幾位太傅都是名儒賢士,在仕林間極有威望,封將軍,段大人,他們也都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