適哥兒領著自家兄弟表兄弟,還有蔡揚兄弟幾個——嚴未央沒帶兒子去奉州,留在蔡家讀書呢——並崔嵋兩兒子下棋猜謎、投壺鬥牌、用彈弓打鳥等等,把院子都快翻過來了。
蔡揚聽適哥兒說方瀚海收藏了顏真卿《顏氏家廟碑》拓本,忙請他拿出來觀看。適哥兒每天都要臨摹的,這也不是什麼難事,於是去書房裡拿了出來,放在書桌上,兩人同看。
蔡揚看了手癢,又想臨摹。
適哥兒也想看看他字寫得如何,便親自磨墨,讓他臨摹。
蔡揚臨了兩個字,適哥兒見了,也另取了紙筆來,也寫了起來。寫完兩人對比。蔡揚誇適哥兒。適哥兒謙虛說蔡揚寫的好。兩人互相吹捧一番,一齊笑起來,接著又寫。
這時,婉兒、丹青和無悔跑進來,站在桌邊看他們寫。
蔡揚沾了筆墨,正好適哥兒寫完一個,說“蔡哥哥你看這個。”他便側身探頭去看,一面口內贊好,一面回身再寫。
忽聽婉兒驚叫道:“哎呀,你的筆!”
蔡揚嚇一跳,心裡“咯噔”一下——
原來他一個不留神,執筆的手碰在那拓本上;婉兒再一提醒,他手又一抖,那筆乾脆掉了,在拓本上滾了幾個滾。
適哥兒也看過來。
兩人不忍直視拓本,互相對視。
一時間小臉都黃了,眼中只剩驚慌。
若是打碎了玉杯、花瓶什麼的,以他們的見識和家世,也不會放在心上;可是這碑刻拓本,毀了可就沒了!
蔡揚是客,來人家作客闖了禍,他再聰明也害怕,把平日長輩教的從容、擔當等等修身的話都記不起來了,只剩下難堪和窘迫。
適哥兒很想表現擔當,把這過錯攬在自己身上。一來蔡揚是客,怎能讓他難堪呢?二來他們是好朋友,朋友就要講義氣。可是,想想方瀚海知道這事的後果,他也膽怯了,怕是要受罰。
想曹操曹操到,書房外傳來方瀚海宏亮說話聲:“龔大人說笑了。只管借去臨摹。就怕大人書法趨於大成,臨摹出一個以假亂真的摹本來,把我那拓本給換下來,我可就虧了。”
這話引起一陣爽朗笑聲,眼見許多人就進來了。
適哥兒再也顧不得,迅速將自己和蔡揚寫的字紙抓在一起,一手拉著他,低聲道:“先躲躲。”奔窗戶就去了,一躍猴上窗臺,一縱身就翻到窗外,接著蔡揚也慌慌張張地翻了過去。
天氣晴好,方初命將窗扇撐起來通風,方便了他們。
適哥兒又回頭對婉兒等人噓聲道:“別嚷。”
婉兒用力點頭,一拉方丹青,衝無悔道:“快走!”
也往另一邊書架後跑去,從那通向後門。
都走了,無悔站著沒動。
於是,方瀚海和龔大人等進來,便看見無悔跪在椅子上,手抓著毛筆,愣愣地看著桌面,方瀚海心中覺得不妙,朝桌上一瞧——
“哎喲,小祖宗,這是怎麼了……壞了壞了!”
方無悔黑眼珠閃了閃,坦白道:“祖父,筆掉了。”
方瀚海看著無辜的孫女,責怪的話一句也說不出。
他四下打量找人,一個人影也沒有。
他便喝問:“你哥哥呢?寫字寫完了也不把帖子收好,隨便就擱在這。”他以為定是適哥兒寫字寫到一半就跑去玩,字帖沒收起來,然後方無悔又過來練習寫字。小丫頭最近剛學寫字,興趣蠻大。
眾人看清怎麼回事,都頓足嘆息。
嘆息罷了,又一齊看向惹貨的丫頭。
方無悔誠懇道:“對不起,祖父。這個字帖,很重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