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未央奇道:“郭姑娘做的圖,你還要改?”
方初道:“等我改過了你瞧了再說。”
嚴未央道:“你別弄壞了。”
方初點頭道:“我會小心的。”
他也不多說,小心捲起圖稿,然後匆匆離開。
等下午,他又來了。
展開一幅朦朧神女圖給嚴未央看。
嚴未央看了納悶,問道:“這是你另畫的?沒改清啞的稿子?”
方初解釋道:“這改動不宜在原稿上動筆。我便作這幅畫給你瞧。若你覺得好,我會依照這思路,在編制竹絲畫時再做改動。”
嚴未央聽了,便細細觀看那畫。
那時,蔡銘也在旁,也一同觀看。
因道:“方兄這畫確有意味。讓小弟想想,其意何在。”
遂蹙眉深思起來。
方初淡定看著他,等他評析。
蔡銘以指叩額,喃喃念畫中題詩:“‘……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好個伊人!令人思之,慕之;追之,尋之;求之不得,思慕欲絕!水中央,夜未央……好!”
方初目光也迷離起來。
不是清啞的畫稿不好。
男子看女子,與女子看女子不同。
他畫的女子,優美朦朧,飄忽不定,觀者忍不住想要進一步探尋伊人,靠近伊人,親近她並傾訴情思,此乃“思之,慕之”。
於是“溯洄從之”、“溯游從之”,追尋伊人,心情急切。
追尋不得,留下無盡的思慕,徒自悵然,遙望“水中央”,感受“夜未央”,無邊無際的水域,無窮無盡的黑夜……伊人在心頭飄忽。
凡詩詞、繪畫等作品,最重留白,其意深遠,留給人無盡的想象空間,方為上作。方初的畫藝並不出色,至少比韓希夷是比不過的,這一幅秀女卻將《蒹葭》一篇神韻畫出來了。而清啞的畫美則美矣,卻不具備讓觀者產生“溯洄從之”、“溯游從之”,追尋伊人的渴望。
蔡銘抬頭,對方初笑道:“方兄此畫已深得《蒹葭》之味。我看伊人非‘在水一方’,也非‘在水之湄’,也非‘在水之涘’,而在方兄心中矣。胸有成竹,便是指的這般了。”
對於他的調笑,方初垂眸淡笑,沒有回應。
嚴未央也看完了,也聽見了他們說的話,不確定道:“真像你們說的那樣?我怎麼就沒看出來——”因見蔡銘瞅她,忙又道——“既然你們都說好,那就按表哥畫的做吧。”
蔡銘笑道:“我也來湊個興如何?這題詩就由我來書寫。好歹為你盡一份心意,不能讓方兄專美於前。”
最後那句話,是湊近嚴未央耳畔說的。
嚴未央紅了臉,白了他一眼,道:“你別搗亂。”
蔡銘道:“我怎麼是搗亂呢!”
又對方初道:“方兄高抬貴手。我媳婦開的鋪子,怎麼能沒有我的墨跡呢?倒掛了你這個表哥的手筆,叫人怎麼想?”
方初一下笑了出來,道:“我是求之不得。”
兩人商議,要繪四幅秀女圖,將《蒹葭》四段分別題上去。
商議定後,便重新繪製網格圖稿,送去清園編制竹絲畫。
嚴未央告訴了清啞,約定方初那邊畫成,先交給她過目,等她看完合適,再帶去府城。
清啞應了,定於半月後去湖州府城。(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