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予榮神情一滯,不知該如何接下去。
眾人卻被清啞滿面疑惑的模樣給逗樂了。
笑聲中,有兩道聲音突兀顯出。
高雲溪戲謔道:“織女之名,天下誰人不知!”
另有譏諷之聲道:“郭姑娘何止出名,簡直名滿天下!御封的織女,堂而皇之借專利斂財,與民爭利,還鬧出了人命,又豈止是名不虛傳!”
眾人搜尋第二道聲音,原來是夏家兄弟正和幾個少年走來,發話的是夏三少爺;夏四少爺也冷哼一聲,傲慢地掃視郭家兄妹。
清啞道:“三少爺說的沒錯。郭家從今日起取消專利收費。”
一面說,一面伸手攔住生氣要發作的郭大貴。
這是她昨晚才做的決定,已經傳信給父兄施行了。
所謂“專利”,是專有利益;而皇帝賜她“織女”稱號,則是看在她對天下百姓的貢獻份上,她既得了這稱號,朝廷又為郭家修建了牌坊,便不能再利用專利收費,否則遲早被有心人攻訐。
夏三少爺不料引出她這樣重大決定。
這麼輕飄飄地說出來,若無其事!
他上下打量清啞,越感覺她出色,心裡越發不自在,覺得窩火。他以前對清啞印象不錯,一個農家女能有那樣的聰明和志氣,讓身為富家紈絝的他也不能不佩服她。後來夏流星向郭家求親,他還高興呢,覺得自己有眼光,夏家出色的嫡長子都青睞這個農家女,可見他沒看錯人。誰知清啞竟不知好歹,激烈拒親,害得夏家被人恥笑彈劾。他如今看見她就想欺負踩踏,讓她見識紈絝本色。
只是這滿心彆扭又是怎麼回事?
他悻悻道:“再取消也晚了,人都死了。”
清啞道:“這件事與我郭家無關。”
郭大貴也怒道:“那是有人陷害我郭家。”
高雲溪心中正酸楚難過,一腔鬱悶不得發,也質問道:“夏三少爺,我們這些錦商,誰家沒點壓箱底的秘訣。別說我們,那些瓷器商人,甚至街上一個賣臭豆腐的,也都有秘方,誰又肯平白的拿出來給人?郭姑娘公開織布機和紡車不算,別人想要學織她的花布,還不能收點費用了?什麼死人,明明就是陷害郭家!當我們眼睛都是瞎的不成!”
正說著,一眼瞥見韓希夷讚許地看過來,暗自歡喜。
就聽韓希夷道:“高姑娘坦率真誠,說出了我等商家心聲;郭姑娘氣魄更是不同凡響。聽了兩位姑娘之言,真相不問可知。”
說完轉向夏三少爺,又道:“這件命案官府尚且沒有定論,三少爺身為織造大人公子,言行牽涉夏大人,還請慎重些,莫要引人誤會。”
夏三少爺哪有能耐和他鬥口,氣得瞪眼。
嚴二少爺見自己不過讚了清啞一聲,便引出雙方這般爭執,忙打圓場道:“諸位,這邊請!”引他們往大堂右手側廳見方瀚海。
今日嚴家大喜,眾人也不想攪擾了,遂不再多說,隨他行去。
轉過一道屏風,便見方瀚海正陪沈家父子等人說笑。
看見清啞等人,方瀚海忙站了起來。
他雖為長者,卻被嚴家委託主持招待來客,清啞這一行人無不是各家少年主事者,他主動迎候也不算失了身份。
他目光落在郭家兄妹身上,深邃悠長。
郭大貴笑容滿面,邊走邊同高大少爺交談熱烈,及至到了近前,看見沈家父子,忙又高興地招呼;清啞不疾不徐,身形優雅;韓希夷走在清啞身邊,身上銀灰繡墨竹長袍和她粉色衣裙正合宜,正是珠聯璧合一對,耀目之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