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明理無話可說,他也以為方瀚海是在竭力挽救這門親事。
謝吟月呆了一會,忽然心生不祥之兆,忙朝方初看去,頓時面色大變,厲聲喊道:“不要——”
方初不知何時走到正堂左方的几椅邊,抽出隨身佩戴的短劍——約一尺長,是他少年時好容易才得的,削鐵如泥。他雖不習武,卻愛不釋手,從此一直掛在腰間,用作防身和常用——將左手放在方几上,右手揚起短劍就斬了下去!
方瀚海說完那兩條,見兒子默然,以為他猶豫了。
他便垂眸端坐,看他如何決定。
誰知等了一會沒動靜,倒是嚴氏和嚴紀鵬分別質問。
接著,就是謝吟月尖叫,他心頭劇震,看向方初,只來得及看見一道寒光閃過,兒子那半隻手掌已經被斬斷。因為用力過大,短劍沒入幾面,他猛然一拔,“啊——”一聲大喊,往後一個踉蹌倒地,鮮血四濺;而半截手掌因為震動蹦落到地上,也撒了一地的血。
方瀚海幾乎窒息,死死地盯著那半截手掌,嘴唇不住顫抖。
嚴氏慘叫一聲,暈了過去。
謝吟月只覺滿眼都是血紅色的光芒閃耀,腦中一片空白。
嚴紀鵬縱身躍起,向方初撲了過去。
方初咬牙揮劍,將與身體相連了二十一年的手掌斬斷。一陣劇痛襲來,心上卻一鬆,一股說不出的自由奔放令他大喊一聲,彷彿宣洩般,宣告了他的新生!宣告他斬斷了過往!宣告他背叛了家世、名望、財富、道義,從此眾叛親離!!!從此無所畏懼!!!
倒地後,他居然沒有暈過去。
傷口愈痛,心中愈暢快淋漓!
嚴紀鵬衝過來,跪在他身旁,扶起他身子,一手托住那斷手,瘋狂地衝謝明理吼道:“快叫人拿藥來!”又轉身衝外喊:“來人哪——”
饒是謝明理經過大風大浪,面對此情形,也不知說什麼好,只一個勁道:“好!好得很!好得很!!”
方初寧願斷手離家也要退親,徹底打擊了他。
他心中生出刻骨的仇恨,一心只想退親後女兒如何存世,謝家如何面對接踵而至的餘波,餘者都無暇去想,所以竟沒聽見嚴紀鵬的話。
好在這時外面的人聽見動靜進來了。
圓兒率先衝過來,見方初倒地,喊道:“大少爺——”
那眼淚就模糊了眼睛。
嚴紀鵬吼道:“哭你孃的!快叫人請大夫!”
跟嚴氏來的楊媽媽急命人去前面通知方家來人,速去請大夫來,一面過來幫方初檢視傷勢,見那血不住流,心驚肉跳之下,頭髮暈。
圓兒轉身,一把揪住謝家管家的衣領,喊道:“快拿藥來!”
管家驚顫地扯他手,先對底下人揮手“去拿最好的金瘡藥”,一面對圓兒道:“你放手!等我叫人安排。”
圓兒醒悟,鬆開他衣領,然後在方初身邊跪下來。
他是隨從,時常跟方初外出,身上儘量帶足必備的東西,金瘡藥也是必備,這時趕緊拿了出來,就要為方初包紮。
方初卻掙扎著朝前跪下,對方瀚海叩首。
混亂中,方瀚海只覺屁股像被釘在椅子上,想動也動不了,腿腳卻不住顫抖,嘴裡低喃:“這個不孝子!”
忽見方初對他叩頭,他更覺不妙。
果然,方初磕完頭後,顫聲道:“請父親保重,兒子……這就告辭了。也不必掛念,等兒子安定下來,就……回來探望父親母親。”
又轉臉對嚴紀鵬道:“剩下的事……有勞舅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