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瀚海看的很準,她大多時候是憑直覺判斷一個人。對於衛昭,她感覺他心思太深了,行事用意也很模糊,所以一直不大信任他。這感覺終於得到證實,她便沉默了,再未提其他要求。
恰在這時,王杏兒進來。
看見清啞,立即渾身戒備。
清啞便提出告辭。
衛昭兄妹都挽留,於是勉強吃了一頓飯才離開。
衛晗送清啞。
路上,她輕聲向清啞講述衛家的發展,並述說蜀錦的發展,“我們家族人眾多,十分複雜。自父親去世後,哥哥接手家業,其中辛苦一言難盡,不足為外人道。”
她似乎隱晦地向清啞暗示什麼,有些歉意。
清啞輕聲道:“大家子都是這樣的。”
又看著她道:“你很不容易。”
衛晗,是個芝蘭如玉般女子。
衛晗對她輕輕一笑,道:“妹妹也不容易。”
過幾天,衛家送來蜀錦資料。
清啞翻了翻,還不及方家和嚴家拿來蜀錦資料的一半多,更不要說其他的了。她也沒多說,每天鑽在紙堆布堆裡研究。此是後話,暫且不提。
當晚,郭大全專門找她說了一件事。
原來,他今晚在景江畔一酒家宴請錦署的鮑長史。
鮑長史生日,郭家將沈家送的一對五彩美人花觚送去了,另外還有禮金,一如其他世家。然這只是明面上的往來,雖豐厚,卻不足以打發鮑長史,所以才另行打點。
“鮑大人,這是小人一點心意。小人知道鮑大人未必放在眼裡,可郭家才起步,去年又被謝家壓著,縱然心裡想孝敬大人多些,也是有心沒力。好比那雞,我盼著望著,它一天也就生一個蛋;想它生兩個,它也生不出來。大人的好處,小人都記在心裡呢……”
郭大全推給鮑長史一個巴掌大的木盒,一面歉意地笑著道。
鮑長史看也沒看盒子,笑著打斷他話道:“你別說得這麼可憐。商家的難處本官比你清楚。衙門裡大大小小的官吏不知多少,難纏的很,蚊子腿上還要啃兩口肉下來呢。你且聽我的:請他們吃一頓,再給幾個辛苦跑腿錢,也就夠了;若是一味地由著他們敲詐,你一副家當都不夠他們分的。也別怕他們,有織造大人和本官照應,他們不敢把你怎麼樣。”
他也不願殺雞取卵,所以暗示郭大全,只要孝敬他和織造大人就夠了,不必理會旁人。
郭大全感激不盡,道:“大人真是父母官。要說小人頭次見大人就覺得不凡。小人以為當官的個個眼睛都在頭頂上呢,誰知大人那樣和氣,又公平,收了錦,就給了天字號的官帖。要不然,郭家能有今天?”
說著起身,殷切地幫鮑長史斟酒。
這番話很合鮑長史的胃口,笑得眉眼舒展。
他對郭大全道:“本官聽小兒說,郭姑娘不但織錦技藝非凡,還精通琴藝。那姓江的真是有眼不識金鑲玉。小兒尚未成親,十分仰慕郭姑娘……”
隨著他的述說,郭大全眼中迸出驚喜的神色。
鮑長史見了,心中一振,覺得這事有指望,隱晦道:“……若是他能娶到郭姑娘那樣的女子為妻,也算他的福分。”
郭大全臉上已經不能用喜歡來形容了,簡直是喜出望外。
可跟著就臉一垮,如喪考妣,“只怕我郭家沒那個福分!”
鮑長史忙問:“此話怎講?”
郭大全就嘆道:“頭年的事傳得滿城風雨,大人還有什麼不知道的?郭家被人這樣打臉,小人發狠想,怎麼也要找一戶比江家強的女婿,掙回這口氣來。大人是官身,比商戶不知強多少,若是能和大人結親,小人睡著了都能笑醒了。看那江家怎麼說!可是小人妹妹從經過那件事後,就死了心,不想再提嫁人這事。要不前些日子各家上門提親,都被回了呢。我們父子也想結一門親鞏固郭家根基,就是不敢強逼她。——逼緊了她就說不活了。少不得等幾年,看她可能轉回心思。唉,大人這樣家世,哪裡找不到一個有才貌的媳婦,還是別惹這個晦氣了。回頭帶累大人,小人吃罪不起。”
鮑長史聽後便猶豫了。
各大世家和商家上郭家求親他也有所耳聞,深知郭大全並沒撒謊。再者,他雖然小有權勢,若是看上一般的商女,還真不怕她不應,但是郭清啞就不行!
郭清啞太特殊了,又才獻給朝廷那些東西,眼下誰敢碰她?
若真有個好歹,他上頭還有織造大人管著呢,只怕就要吃不了兜著走。為了這麼一個女子威脅到富貴前程,他可不願意。
想罷,他便笑道:“本官就是說說。既這樣,你也莫逼她。本官可當不起強逼民女的罪名,何況還是郭姑娘這樣的人。”
郭大全感激地說道:“就知道大人與一般官兒不一樣。”
兩人又談些天上地下的話,吃了些酒,才各自散了。
送走鮑長史,郭大全斂去笑容,獨自靜坐了好一會,才起身回家。
一回來,他便特地來後院找清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