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初看著她認真道:“我方家一向與謝家並無棉布交易,也不做棉布的買賣。現在突然幫你賣布,落在外人眼中就是和謝家合謀打壓郭家。方家幫郭家售賣棉布則不同,那是在織錦大會上籤的契約。不但方家,九大世家也都是如此。”
謝吟月沉默片刻,輕聲道:“如此,我便不為難你了。”
方初深吸一口氣,道:“吟月,雖然明知勸了你未必聽,但我還是要說上一說:你如此大費周章,若是針對大商家,令他們名聲和實力折損,還能收些效果;然郭家本就是一農戶,從一無所有開始,這樣做又有何用?”
謝吟月把玩手上玉鐲,道:“我自有用意。”
方初道:“便阻得了一時,只要郭清啞在,郭家隨時能從頭再來。”
除非將郭清啞置於死地,再不能翻身!
他看著謝吟月,似要看透她內心——
她真要這樣做嗎?
謝吟月卻笑問:“你現在如此推崇郭清啞?”
她的目光閃閃,帶著些探究和銳利。
方初從未見她這樣對自己過,蹙眉道:“我只是覺得,凡事給別人留條後路的好。斷絕別人的生路,說不定就是絕了自己的後路。何況謝郭兩家仇怨起因為何,咱們心裡都清楚。防著郭家也就是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到時候方家也必不會袖手旁觀。何必現在費心費力、損人不利己!”
坐看對手壯大,然後來對付自己?
謝吟月不可思議地看著他,這還是以前的方初嗎!
靜默半響,她才笑道:“你今兒是怎麼了?不過是買賣競爭,以往你也做過,今日竟然高論連篇。我竟不知你為人如此善良忠厚實在。”
買賣競爭?
如此大費周章和一個剛起步的棉紡織作坊競爭?
方初沒有回話,但是看她的目光彷彿凝住了。
謝吟月的笑容也彷彿凝住了,半響不見變化。
方初忽然道:“那陳水芹之死呢?”
謝吟月臉一寒,道:“你懷疑我?這件事不是我做的!”
方初追問:“也跟謝家無關?”
謝吟月道:“就算與謝家有關,那張家也沒想殺人,陳水芹是自殺!她若沒有貪心,又怎會去郭家偷看機器?人皆會給自己犯錯找藉口,卻不知蒼蠅不叮無縫的蛋。若是己身正,他人又能奈何?”
方初犀利道:“她懷孕了!”
謝吟月道:“這正是我要說的:難道我要為別人的姦情負責?”
通姦和有心勾引能相提並論嗎?
方初雖未再辯,盯著她的目光卻隱露失望之色。
錦繡看得心中一緊,適時開口道:“姑娘剛才說彈琴,我已經擺好琴了。”
謝吟月便站了起來,走了過去。
她彈的是《廣陵散》,描寫的是戰國時勇士聶政的父親為韓王鑄劍,因延誤時日慘遭殺害。聶政立志報仇,入山學琴十年,後名揚韓國。韓王招他進宮演奏,他便實現了刺殺韓王的夙願,自己也毀容而死。
此曲旋律慷慨激昂,氣勢恢宏。
許是受剛才談話影響,謝吟月彈得比任何一次都投入,完美地詮釋了琴曲本身殺伐戰鬥之氣,也將她的鬥志和殺意展現的淋漓盡致。
方初聽得面沉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