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初覺得自己又被她照臉啐了一口,難堪無比。
他還“聽見”她透過目光流露出的另一層意思:“你使手段搶了我的未婚夫,害得我一再倒黴,那時怎不想想我父母家人的感受?現在來裝好人!花四萬五千兩銀子選花魁,這無聊的事也就你這麼無恥的小人能幹的出來。居然還打著幫我的名義!你無論怎麼做,我都不會感激你的!這輩子我都討厭你!”
他氣得要說“你不在乎難道我會在乎?”賭氣就要撂手。
然一想又不成:她郭清啞一介村姑,又退過兩次親,反正都這樣了,可以不在乎外面流言;謝家二姑娘卻不成。謝家可是有頭有臉的人家,吟月的名聲更是半點不能受牽累。所以不管郭清啞承不承這個情,他都必須想法子把這事給壓下去!
這便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他臉上凝出一層寒霜。
場面僵住,眾人都面面相覷,都不知如何是好。
連嚴未央也不知如何說才好。
他們算看出來了:方初和郭清啞在較勁,方初處下風。
韓希夷以手撫額,簡直想呻吟——
可憐方兄一再在郭姑娘面前受挫,怎麼就不能扳回一局呢?
郭大全見氣氛有些僵,忙打圓場似的笑道:“我看這樣:你們誰想出銀子選花魁,就自己出好了;要是為了我小妹,就算了。唉,外面人想怎麼說,咱們管天管地,也管不了他的嘴,只好隨他去。都到這個份上了,我們還能有什麼法子?那會子在謝家,他們說江明輝不小心跑進去接了繡球,要為謝姑娘清白負責,我們也沒多想。還不就這樣了!”
方初霍然轉向他,眼神陡然凌厲——
原來,外面說謝二姑娘的話這麼來的!
這個郭笑臉,真是陰險狡詐!
韓希夷感覺到他的憤怒。急忙在桌下猛扯他衣袍。
今天可不是跟郭家理論的時候,況且這事也經不起跟人理論。眼前情勢,九大錦商在座,和那日在謝家迥然不同,豈容他們強詞狡辯!少不得裝糊塗。混過去算了。
方初也知輕重,看了郭大全一眼就收回目光。
郭大全卻彷彿不知道一般,還用兄長的寬慰口氣對清啞哄道:“小妹,大哥聽你的,不去湊這熱鬧。反正咱們家也沒這個閒錢。”
韓希夷無語極了,心想“剛才你說過出錢了嗎?”
郭大有一直沒說話,只吃喝,這時卻放下筷子道:“方少爺和韓少爺也是好心,這我們都知道——”韓希夷猛點頭,覺得總算有個明理的出頭了。然就聽他下面說——“我小妹的意思是:隨他外面人怎樣瞎掰,那些事天知地知,咱們自個也心裡有數。人在做,天在看,舉頭三尺有神明吶!”
韓希夷的頭便再點不下去了。
方初的臉色也更難看了。
類似的話嚴未央也對方初說過,這時卻有些同情被郭家兄妹圍攻的表哥來,簡直灰溜溜的。這可是從未有過的情形。她想要幫著說兩句話,又怕清啞誤會,一時間躊躇不決。
正難堪的時候,吳氏又從清啞身後轉出來。
她對外面桌上笑道:“叫我老婆子說。你們就別花那冤枉錢了。選什麼花魁!外頭人想怎麼說,就讓他說去。那些糊塗的跟著人瞎起鬨;那不糊塗的,心裡還不曉得怎麼回事?我們莊稼人有句老話:叫‘種瓜得瓜,種豆得豆’。這做了什麼事。將來都是有結果的!”
錦商們互相交換眼神,堂上氣氛更沉悶了。
方初把酒當茶,端起來一口喝淨。
韓希夷默數:除郭老頭走了,郭家還有兩個兒媳沒出戰。
然阮氏和蔡氏卻一直按兵不動,難道是留作後援的?
清啞也不語,一直安靜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