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還是嘗試規勸:“也不小了。你當初十二歲就跟著伯父出來歷練。若不是這樣,怎能很快就擔當大任呢?天護也該接手了。玉不琢,不成器。”
謝吟月依舊搖頭,垂眸道:“就算要接手,眼下也不是時候。如今謝家剛被捋了皇商差事,這個時候讓他來接手,如何使得。”
方初認真道:“越是這樣才能歷練。再說,謝家又不是沒人了,伯父不是在嗎?有他護持,再大的風浪又如何!況且當初你接管家裡生意時,並非是謝家無人,非你不可,而是伯父要歷練你;若沒你,他一樣可以掌管,待天護長大後,便可交予他接手。”
大靖女子地位並非卑賤不堪,女子當將軍都是有先例的。這織錦一行就更不用說了,讓能幹的女兒在行內揚名,更利於結親。方初的母親當年就曾是嚴家女少東,後來嫁到方家,成為他父親最得力的幫手,無論內宅還是外事,都應付自如,那才有當家太太的氣魄和能力呢。所以,似謝吟月和嚴未央這樣的女子是極受青睞的。
謝吟月抬眼正視他道:“你不用勸了。你知道我的性子,斷不會在這個時候退讓的。這不是誰接手的問題。若這個時候我撂手嫁人,是怎麼也不會甘心的。”
方初長嘆道:“早知會如此。”
謝吟月微笑道:“那你還勸?”
方初自嘲道:“這不是想趁火打劫嘛。想著說不定能勸動你,趁這個機會把你娶回家,我也就安心了。”
謝吟月噗嗤一聲笑了,連站在門口的錦繡錦雲也都低頭忍笑。
方初心頭卻隱隱浮上一層不安。
勸說失敗了,他該怎麼辦呢?
謝吟月又道:“我想看看那竹絲畫圖稿。”
方初脫口道:“這妥當嗎?”
謝吟月道:“我只是看看而已。”
方初想,尋常他們誰肯把織錦秘密給人看?
他這樣為難,並非捨不得那圖稿,當初他參加拍賣本就是為謝吟月去的;也不是他膽小,若是別事,他才不信這些詛咒呢。可郭家偏偏拿他和謝吟月的婚事起誓,他就算不信也不敢輕視。
當初聽信她的勸阻簽下保證書,也是因為想著自己得了這畫稿,至少不會去跟江竹齋競爭市場。兩家可以協商經營,避免直面衝突;若是其他人家得了,就不會這樣手下留情了。然而,他對於她要看畫稿的要求,卻是存有一絲疑慮和擔憂的。
謝吟月像知道他心思一樣。道:“就算不是你拍來,要是別人拍去了,做出竹絲畫來,難道還不許我買?等我買了,自然也就看見了。我看見了,便可參悟。如今要你拿給我看,不過是眼下沒事,圖個快捷而已。又不要你告訴我什麼,不礙著那個誓言。”
方初總覺得不大對,又不能反駁謝吟月的話。因想:“我自心如磐石,管它什麼誓言!看了又怎樣?”於是吩咐隨從家去取來。
等待的時候,他兩個又商議起別事。
方初問:“織錦的事,你可有打算?”
謝吟月道:“我已定於明日晚在醉仙樓宴請幾家世交。謝家眼下不過是不做皇宮和官場上的生意而已,還能阻止我賣給民間?”
方初讚賞地點頭。
如謝家這樣的,捋一個皇商資格,是不可能一敗塗地的。
無他,百來年的底蘊,其中就包括廣闊的生意網路。
謝吟月又道:“夏織造那裡,我還想再走動走動。”
方初眉頭輕蹙。道:“先緩緩。如今這樣,出手輕了根本不起作用;出手重了……要當心被人捉住把柄。且細細斟酌再說。”
謝吟月點頭,盈盈美目注視著他,道:“這方面你比我在行。不如這事就讓你替我操心籌劃,算是罰你剛才想趁火打劫。”
方初心裡一動,對她笑道:“自當遵命!”
哪裡是懲罰,分明是安撫,是撒嬌。
這樣嬌嗔滿面的謝少東,可不容易看見。
謝吟月雙頰飛紅。轉臉向窗外湖面看去。
夕陽已經西沉,正是“半江瑟瑟半江紅”的景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