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我而來”而非“衝我而來”。
姜逸塵的話語中自然半分不含敵意。
儘管他對當年兜率幫殘殺江湖正道、害死司徒鍾、制丈三身殘之事至今無法釋懷。
但自從笑面彌勒與他達成人頭交易的承諾後,他只能說服自己等著笑面彌勒了卻心願再奉上項上人頭。
姜逸塵總覺得自己這般實在對不起丈三和司徒鍾。
哪怕菊園再見丈三時,對方磕磕絆絆同他說了許久,都只為幫他卸去這些思想包袱。
然而在他的觀念裡,姬千鱗總得為過往的這比債付出代價,笑面彌勒更難辭其咎。
他把自己定位為無相門的討債人。
可真要細究起來,他不單單要向兜率幫討債,債主還有幽冥教及朝廷方勢力。
因為兜率幫屬於半道殺出來的程咬金,無相門是覆滅于丹霞山莊之手,丹霞山莊又為幽冥教所掌控,而真正的始作俑者在那朝堂之上。
至於是第五侯、是於添、抑或是源自九大家的指示,現下已難以查證。
畢竟彼時幽冥教還沒和朝廷方面撕破臉,朝廷方面提出的要求只要不過分,幽冥教都不會置之不理。
而操控丹霞山莊去對付無相門,實在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姜逸塵在幽冥教時便未能探聽到半點兒相關線索,也覺察到教中掌事者似乎都未對此事上過心。
乃至丹霞山莊被端,四大判官只過問了解了下始末,未有任何善後佈置,更別提找道義盟算賬了。
換言之,無相門的血債是比湖塗債。
可姜逸塵真要報仇的話,也不該落下幽冥教和朝廷方面。
然則“嚎”判官盧昊已就西山島一事同他在無字坪上做過次了斷。
盧昊死,西山島債償,他姜逸塵將再不介入聽雨閣、道義盟與幽冥教間的仇怨。
他若守信,那麼無相門這比債他已沒資格同幽冥教算。
他還能找的仇家除了兜率幫之外,便只有尚未弄清的朝廷某方勢力。
那麼他實在不該讓眼前的仇家逍遙至今。
更甚至漸漸澹了敵意!
尤其是在姜逸塵的模湖視線中,笑面彌勒彷彿已與另一人的身影完全重合。
在內心高呼造化弄人之餘,他不禁自我質疑自己有什麼立場去定義他人的仇債,倘若照這份標準衡量,自己又何嘗不是十惡不赦的該死之人?
人終究是矛盾的。
時至今日,姜逸塵也明白很多人很多事都是矛盾的。
他本性優柔寡斷,多年曆練縱有改觀,可仍容易鑽入牛角尖。
就這麼片刻功夫,他自責自愧的情緒已凝聚成思想鎖鏈,把自己勒得越來越緊。
所幸笑面彌勒及時察覺出其異狀,微以內力做輔,口出天憲,問道:“何出此言?”
只四個字,便擊散了姜逸塵腦袋中的一團亂麻。
緩過神來的姜逸塵意外沒有道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