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清風苑因李子楓等人的到來比平日熱鬧了不少,前任肅嚴長老海翊和陸士清也前來探望。歐陽澤看著熱鬧的小院,精神狀態似乎也好了很多,此時正饒有興致地坐在院子中,與孫兒李皓軒下棋。
祖孫二人手執棋子,時而笑作一團,時而為一步棋爭得面紅耳赤。暖陽鋪滿院子,組成了一個美好的畫面,宛如畫作。
李子楓看著,心底莫名地沉重。他明白,歐陽澤不過是強撐著一口氣,最後再享受家人團聚的日子。家人?李子楓微微嘆了口氣。
五日後,歐陽澤已臥床不起,他強撐起身子靠在軟墊上,用模糊的老眼看著為他忙碌的身影,無論他眼神如何遊走,卻始終盯著一個人看,李子楓。
許是忙碌的腳步聲讓歐陽澤感到不適了。他不耐煩地趕走了所有人,唯獨留下了李子楓,但還沒說上兩句話,便感到眼皮沉重,昏昏地睡了過去。
李子楓默默地陪伴,就像他小時候生病時,歐陽澤始終陪在床邊一樣。
夜深沉,微風不寒,蟲鳴漸歇,月光靜謐如水。
歐陽澤咳嗽了一聲,從睡夢中醒來,李子楓連忙攙扶,又倒了杯水遞過去“您醒了?感覺好些了嗎?”
歐陽澤微微一笑,沙啞著聲音說道,“若為師說身子大好,你信嗎?”
李子楓一怔,對上歐陽澤的眼神,歐陽澤原本已混沌的雙眸,此時卻十分明亮,有如潭水般清澈。李子楓心地莫名一緊。
“怎麼了你?”歐陽澤看李子楓傻坐著,嗔怪道,“可是擔心為師走了,您心底就不再有時常恨著的人了?”
李子楓回過神,雙眼泛紅,“師父,弟子……”
歐陽澤擺擺手,“你不必解釋什麼,都是為師造的孽,為師理應自吞苦果。”
李子楓吸吸鼻子,握住歐陽澤伸向自己的手,“師父,要不再睡會兒吧?”
“別。”歐陽澤身子無力,手勁卻很大,始終不肯鬆開李子楓的手,他凝視了李子楓許久,不錯眼睛地凝視著,帶著深深的不捨。
“為師這一睡,怕是再也看不到你了。”
“弟子會時常來探望您的,怎會……”
儘管心裡怨恨了歐陽澤這麼多年,但師徒之間曾有過太多美好的回憶。李子楓不願相信,這一刻就快來了。他抓著歐陽澤的手,想盡力留住最後的溫暖。
歐陽澤苦笑,帶著些許埋怨說道,“這些年,你又真正來過幾次呢?”
李子楓啞口無言,歐陽澤說的沒錯,每次總是逢年過節禮節性地前來探望,每次探望總超不過半天,便以門派事務繁忙為由,匆匆離開,毫不誇張地說,這些年,兒子李皓軒陪著歐陽澤的時間都比自己陪伴的時間長。
歐陽澤繼續說道,“你說的沒錯,你的身世始終是橫在你我師徒之間的一座大山,再也跨不過去了……”歐陽澤心底惆悵,無不飽含著深深的遺憾。
李子楓張張嘴,想把當年胡紫韻死亡的真相說出來,可看到歐陽澤病體沉重,他卻怎麼也說不出來了,只餘眼淚不停地滴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