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戩立刻明白,這是要將太后身邊服侍的人都除去,到那時一個臥榻不起的老人,怎麼呼喚都沒人理會,自然會生出一種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感覺,足以消磨生機,很快死去。
但凡後宮爭鬥失敗,冷宮裡面的女子往往就是遭到這樣的待遇,所以死得尤其之快,現在用在太后身上,依舊是要逼死她,但軟刀子割肉的手段,終究讓人心理上好接受許多。
楊戩和藍從熙決定使用這個辦法:“今日郭開剛死,不要再對太后身邊的人動手,從明日開始,每天處理兩個,不出十日,事情就該結束了……”
“好,就這麼辦!”
兩人商量了一些細節,再看著黑漆漆的天色,莫名有些驚懼感,縮了縮脖子:“今日楊都知辛苦了!藍押班說的哪裡話,都是為官家分憂啊!明日是天寧節,官家誕辰,得早起,都去休息吧……”
留下必要的看管人手,兩位大太監帶著依舊忐忑的心情,分頭離去。
除了宮內斷斷續續的呼喚聲外,一切似乎又恢復了平靜。
直到一道輕微的腳步聲響起。
一位身材修長的內侍從黑暗中走出,頭低垂著,但步伐十分堅定,直接往福寧宮而來。
楊戩和藍從熙留下的看守內官,本來都已經昏昏欲睡了,見到來者又趕忙出面攔住:“你是哪個宮的……啊!!”
來者自是公孫昭,毫不廢話,閃電般出手,狠狠擊打在了兩名內侍的頸側。
兩道倒地的聲音不分前後,然後他又先發制人,撲到另外幾位還沒有反應過來的內侍面前,展開攻勢。
當守護在殿外的內侍全部被擊倒,公孫昭先是伸向這些人的衣服,準備找一下是否有捆綁的繩索,但想到那樣需要花費的時間,再加上他們是膽敢對太后不利的賊子,理應變通,眼中露出厲色,握緊拳頭,狠狠打下。
將屍體拖到邊上,公孫昭入了福寧宮,覺得過程比想象中順利許多,楊戩和藍從熙將班直侍衛調走,本來是做賊心虛,現在卻方便了他偷入,接下來只要太后跟他離開,路上稍作掩護,依舊有反擊翻盤的成功率。
可真正進入殿內,公孫昭發現,與之前相比,這裡冷清到幾乎要認不出來了。
偌大的宮殿內,大約只有十個內侍宮婢,神情蒼白,戰戰兢兢,已是驚弓之鳥,連他這般闖入,居然都沒有太大的反應。
公孫昭一看就知道這些人指望不上,望向榻上那個昏昏沉沉的老嫗,走到面前呼喚道:“太后!太后!是我,公孫昭!”
在宮婢們緊張的注視下,喚了好多聲,向太后才緩緩睜開眼睛,定定地看著他:“公孫判官……是你麼?你收到郭四郎的密詔了?”
公孫昭之前是猜測,此時一聽,頓時有了確定,低聲道:“臣沒有收到密詔,反倒是剛剛在宮外發現了不少監視太后的內侍,郭省使恐怕已經遭遇不測,宮內不安全了,請太后隨臣出宮!”
向太后眼睛勐然瞪大:“郭四郎……不!不可能!”
公孫昭不敢耽誤時間,趕忙又重複了一遍:“太后,宮內不安全了,請太后隨臣出宮!”
向太后胸膛劇烈起伏:“那個逆子,還敢來親自害老身不成?老身不出去,老身就在這裡,看著他做那些大逆不道的事情!”
公孫昭臉色變了,現在哪裡是賭氣的時候啊,苦聲勸道:“太后萬金之軀,豈可立於危牆之下?宮內閹人趨炎附勢,為求官家賞識,無所不用其極,而只要出了大內,太后再向百官說明此事,就可保無恙。”
向太后渾濁的眼珠子轉了轉,半信半疑:“你要帶老身出去……老身怎麼知道……你是不是與那逆子串通合謀……”
公孫昭苦口婆心:“太后,臣若是與官家合謀,何苦還要透過郭省使,將此事的真相告知呢?臣這副打扮入大內,一旦被抓就是謀逆之罪,臣已是豁出了身家性命啊!太后!!”
向太后想了想,終究還是搖頭:“郭四郎……郭四郎呢……老身要見他!”
親疏有別,相比起郭開是服侍了她一輩子的老人,公孫昭在她心中的印象本就不好,之前遭到刺殺時的後悔歸後悔,卻依舊沒有改變內心深處的不喜,所以同一件事情,郭開說出口,向太后會相信,公孫昭說出口,就變得疑神疑鬼起來。
“太后!臣為了大宋天下,朝廷律法,一片忠心……這是最後的機會了啊!”
公孫昭之前也擔心過這種情況,但他清楚,向太后留在這裡,是肯定會被害死的,除非視而不見,既然管了,實在沒有別的路可以選。
可任其如何勸說,向太后都是搖頭,最後要再度昏睡過去。
公孫昭眼見不行,想要伸出手背起她,向太后大驚失色,立刻拼命掙扎起來:“放下老身!放下老身!”
四周的內侍和宮婢看了,也戰戰兢兢地圍了過來:“大膽臣子,你敢對太后動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