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讀過一些朝廷律令,所以也很疑惑。自己不管怎麼說只是疑犯,即使判罪,如果不是大逆、謀反、貪腐等罪行,是不至於抄沒家產的。
思來想去,忽而心中一動,這次被抓進牢裡,會不會與姑母的往事有關。這些年來,姑母究竟有何秘密,一直縈繞在他心頭。他也隱約聽聞姑母與許皇后病故有牽連。
“那樣的話,姑母給的畫恐怕也被抄去了。”兩年多來,一有閒暇,他就會把這幅畫拿出來揣摩,所有細節甚至於筆觸,都深深刻在了腦海裡,可以完全依照原樣描摹出來。不過,他感到慚愧的是,至今仍然看不明白姑母給他的這幅畫,其中有何深意。
淳于幾長嘆一口氣,背靠著牆壁低頭坐著,不再說話了。秋仟見狀,也知趣的不再問話。
·
朔方城外的烽火連日不息,府衙忙成一團。
匈奴兵這些天來一直在長城腳下耀武揚威,任宣很著急,去了好幾趟範明友住的小院。
範明友信誓旦旦地說,過不了幾天,匈奴人就會退兵的。他還告訴以任宣,已經派人以大司馬霍禹使者的身份過去談判,大不了多給些糧食。邊關和睦事大,漠南匈奴龍庭不會——。他微微一笑,意思是你懂的。
範明友這些天也不好過,雖然在任宣面前作出若無其事的模樣,心裡還是痛罵了馮子都挑事不知輕重。
他是個領兵打仗的人,知道戰爭的殘酷,霍家如此做事,讓他很是失望。他在小院裡拜天拜地,期望匈奴早日退兵,事情平和解決。
任宣從範明友的小院出來,算是鬆了口氣,到府衙敷衍了一番後,索性告個病假不去了。在家裡與小妾膩歪,倒也其樂融融。
太守告病休沐,於是,衙吏們凡事都去找郡丞。
朔方為北境要塞,以前經常遭受胡騎襲擾,烽火不息,當地官吏也是處亂不驚。
朔方郡丞居位十數載,已年逾花甲,皓首蒼髯,說幾句話便要咳一陣。太守告病,他只好頂上,好在衙吏得力,郡丞安排的事自有人去做。
這天,朔方郡專職司法的官吏決曹掾龐萌也候在堂下。
傳言漠南匈奴即將攻城以來,他是坐立不安。
他主管的郡獄當下關押著三十六名囚徒,這些囚徒如何處置,須得到太守的指令。
以往一旦發生邊亂,囚徒都是要轉移的。現在邊塞的情形似乎越來越嚴峻,龐萌擔心囚徒來不及轉移,一早就過來等待郡丞召見。
候了一個多時辰終於輪到了他,他上前三言兩語將郡獄囚徒需要處置的情況說了一遍。
郡丞沒有多想,說道:“依律,邊塞若有戰事,則清空大牢,凡囚徒輕罪釋放,重罪遷移,以免助寇。”接著又問:“現在牢裡的囚犯都是些什麼人?”
龐萌答道:“有十人是重罪疑犯,其餘二十六人多是浪蕩子弟,有聚眾鬥毆的,有調戲良家女子的,也有喝酒不付錢的。”
郡丞稍作思考,道:“那十個重罪疑犯的案宗,你取來給我看看。依律,重罪疑獄由廷尉派廷尉正從長安來郡獄審決。如今朔方忽起戰端,廷尉正肯定來不了。這事就比較麻煩了,或許只能由我們將疑犯遞押進京,聽候廷尉審決。”
龐萌遲疑片刻,道:“若是遞押疑犯南下長安,那就要早作準備,這幾日便須啟程。一旦匈奴人攻城,就來不及了。不過,案宗還未奏讞廷尉府,就把人犯押送過去,是否妥當。”
郡丞又咳了起來,他捶了捶胸口,緩口氣,雙眸呆滯思忖一會,說道:“我們可以雙管齊下,案宗和人犯一併發往長安。案宗我看過後即封卷,附上奏請遞押疑犯進京的公函,由驛吏快馬送至長安,這樣就比疑犯早到長安。當疑犯押送到長安時,想必廷尉府已經批閱了案宗和公函,我們拿到批文,手續就齊全了,疑犯即可交予廷尉府。”
龐萌想了一遍,點頭稱是,心中佩服郡丞處事老成,又問:“那其餘二十六人如何處置。”
郡丞回道:“按罪輕重責以笞刑,便放了。”
龐萌應了聲喏,告退出了府衙,瞧見獄吏袁六郎在門外朝他頻頻招手,趕忙過去問道:“六郎,出了什麼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