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之,你看是誰回來啦!”蕭武隔著大老遠就喊了一聲。
還是熟悉的那條路,直通蕭武與趙遠之所住的房子,很難想象,這麼多年過去了,飄渺山如今變成了飄渺城,可一切卻還是沒怎麼變。
在廚房中忙活的趙遠之聽到蕭武的聲音,沒一會兒便放下了手中的東西,轉身出了廚房,趙遠之笑著迎接蕭武。
可當他抬首時,卻徹底呆住了,臉上溼意不斷,待他回神之時,才發現淚水早就沿著那脖頸的弧度,浸染了衣襟。
趙遠之有些慌張的抽噎著,伸手擦去臉頰上的淚,他連忙小跑過去,望著沙華好半晌,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麼,只能愣愣的喊了一聲,“將軍……”
沙華眼中笑意不變,點了點頭,隨即調侃道,“不知我們夫夫可否有幸嚐到城主夫郎親手烹飪的飯菜?”
趙遠之聞言,忍不住又抽噎幾聲,蕭武默默的走到趙遠之身側擁住了他,趙遠之破涕為笑,應了聲,“好。”
趙遠之又進了廚房,沒有多久,便和蕭武一起將煮好的飯菜端到亭內,再簡單不過的三菜一湯,那氤氳的水汽漂浮在空中,然後緩緩滲進他們的心脾裡,暖洋洋的,既舒適又自然,如此平淡的生活,正好是他們所向往的。
不用再憂心妖界如何,也不用再害怕天界怎樣,他們可以只看著對方,一邊下著棋一邊談天說地,也可以躺在老榕樹下面,望著滿天繁星,思考著明天該吃些什麼?
蕭武說的話真的是再實際不過了,趙遠之煮的菜入口即化,口感綿軟,香氣撲鼻,就算是搬去了酒樓那也是一等一的菜品,定是要花好些銀兩。
更不論趙遠之做飯菜的精緻程度,那一朵朵雕刻出來的小花,望著栩栩如生,分外憐人。
再提蕭武做的,雖說味道也不差,可那細緻程度是遠遠敵不過趙遠之的,但是甭管精緻細緻與否,過日子就是混日子,每一家有每一家的過法。
自在最重要,這其餘的便顯得有些廉價了。
趙遠之小口的吃著自己做的飯菜,時不時偷偷瞄沙華一眼,隨即又看一眼蕭武。
蕭武會意的開了口說道,“村裡的人大部分都按照曼珠上神給的方子去治了,現在都已康復,有一部分的人,離了飄渺山去其餘地方了,而大部分的還是選擇在飄渺山待著。”
沙華輕輕一頷首,當初能否救好村民們這件事他也不是完全同意的,他信任曼珠,所以鐵定不會懷疑他,可到底能不能治好,其實他的心裡頭也沒有太大把握,因為那畢竟是一個漫長的過程,不是所有人都願意去嘗試的。
可實際上出乎沙華的意料,一個村子裡也只有個別壽命將近的老人不肯醫治,其餘人都是甘願的,沒有誰會比他們更想痊癒了,都等了那麼長時間了,他們不在乎再多等一段時間。
其實於沙華和曼珠而言,被封印在彼岸花中的日子裡,他們對於時間的流逝其實並不敏感,然而最讓他們感到痛苦的事,莫過於那彼岸花花開的那一瞬間。
花開葉落,彼岸花的花與葉不能共存,他們也就只有開花的那一瞬間可以看到彼此一眼,隨即繼續沉睡。
相思苦,兩難忘。
好在現在一切都熬了過來,沙華一隻手默默的在桌下握了握曼珠的手,那是溫熱的,熟悉的,令他著迷的溫度。
曼珠沒有多猶豫的回握著沙華的手,笑著捏了捏。
趙遠之紅著眼眶,望著這一幕,心中所想不由問出了口,“將將軍,你此番回來,可還走嗎?”
沙華側頭一直望著曼珠,他聞言,沉吟了片刻,看到曼珠緩緩頷首,他才回道,“大約留幾日的樣子,我與曼珠彼此之間都耽誤太長的時間了,之後的日子裡,我想與曼珠遊歷四方,好好逛逛。”
趙遠之心中隱隱的失落,他的肩膀耷拉了下來,顯然沒有想到,這麼多年沙華與曼珠才回來,可沒有多久,便又要離開了。
可思及曼珠與沙華已經度過了那些劫難,趙遠之心中到底還是歡喜大過失落,他低垂下頭,不過一瞬,下一刻便抬首道,“如此也好,那將軍可想過何時成婚?”
成婚?說實話,他與曼珠其實沒有太在意此事,雖說耽擱了那麼久,如今成婚之事確實該行了。
沙華略微思索了一番,便道了一聲,“那就這兩天便好,無需通知旁的人,”沙華看了曼珠一眼,方才繼續道,“有你們二人見證一下便可。”
蕭武聞言,點了點頭,大約是懂得沙華的意思的,經歷了那麼多,方才知曉平靜有多可貴,他們兩人相知已久,成婚本就不用那麼複雜,沙華如此決定,也不算稀奇。
蕭武放下了碗筷,眼中閃過一抹真心的笑意,“那我與遠之就幫忙準備些東西,你們這些日子還可住在原先的院子裡。”
沙華抬首笑了,飯畢,便帶著曼珠回到原先的住所,當真是如蕭武所言,那一塵不染的院子裡,連著那些奇花異草一起,都沒怎麼變,像是經常有人打掃過的。
沙華與曼珠相視一笑,蕭武與趙遠之的情他們領了,兩人相依著,去往屋內。
曼珠握著沙華的一截衣袖的手不由一緊,沙華垂眸問了一聲,“怎麼了?”
曼珠臉上一熱,心卻是有些慌亂了,“我們當真要成親了?”
沙華伸手將曼珠擁入懷中,輕聲笑道,“傻不傻,不過成一次親罷了,怎麼這般緊張,我們成完親之後,我就帶你去妖界四處去看看不好嗎?”
曼珠倚靠在沙華的身上,聞言不由嘆息了一聲,“總感覺有些不太真實。”雷刑場上發生的事還清晰在目,可如此他們卻是即將要成親了。
他好怕此時發生的事不過是他在彼岸花裡沉睡時所做的一場美夢,夢醒人離,一切最終都會化作虛無。
而他卻仍舊待在彼岸花內,等花落,盼花開,不知何時才是盡頭,所謂凌遲,也莫過於如此。
沙華眼神微暗,胸口密密麻麻的被一個小人刻滿了二字,那二字喚作,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