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牆上不時有人慘叫著倒下,有秦軍的,也有楚軍的,層層屍體堆滿在跺牆之上,以至於後爬上的楚軍不得不將同袍們的屍體扔下城牆去,以便清理出一條可以蹬城的道路。鏖戰雙方短兵相接,到處刀光劍影,無不咬牙切齒的想將對方逼退。
城牆上血肉橫飛,血流成河,秦楚兩軍計程車卒都拼死向前,殺喊聲震耳欲聾。隨著齊、趙兩軍的加入,原本就十分吃緊的秦軍防線頓時搖搖欲墜,求援的號角聲不斷響起,東城和北城各段城牆同時告急。
韓信已經將城頭上所有的預備隊投入到了防守戰中,但如此漫長的防線讓兵力吃緊的秦軍顯得捉襟見肘。不得已只好將咸陽宮僅有的衛隊和城內維持治安的巡卒也調了上來投入戰鬥,可卻仍然無濟於事,城牆上浴血奮戰的秦軍仍然止不住一步步的倒退。
失去了弓弩的阻擊,蹬城的楚軍再無阻礙,手持短刃計程車卒蜂擁著從雲梯上踏過破損的跺牆,躍上城頭朝著秦軍殺去。
東城牆是趙無忌防守的城段,他面對的是項羽手下第一悍將英布的猛攻,手下的二萬三千名秦軍奮戰了二個時辰,已經死傷過半了。原本寬闊無比的城牆上密密麻麻擠滿了秦楚士卒,雙方士卒都鼓足力氣拼命的廝殺著、吼叫著。短兵相接,用槍戳,用刀砍,用拳打,從遠處道近處,從城下到城上,到處是血肉橫飛,到處是殘肢斷臂,青暗色的城磚早已經浸透了鮮血。
趙無忌奮力的揮舞著手中大刀,不停的殺殺殺,身上密密麻麻滿是傷口,卻絲毫感覺不到傷痛,彷彿這具身子已經不屬於他自己了。趙無忌一刀砍掉了身前一名楚軍悍卒的頭顱,鮮血猛的噴出濺射了他一臉,他卻毫不在乎的一手抹去。抬頭去看見遠處的英布正面目猙獰的揮舞著大刀,所到之處無不所向披靡。
英布的英勇趙無忌這幾月來的交戰中早已經見識過了,他在楚軍中的勇武僅次於項羽,和項羽一樣每次交鋒都喜歡身先士卒,仗著一身強橫的武藝來激舞手下將士們計程車氣。趙無忌心中暗自盤算,心想要是能除去此人對秦軍倒是一大助力。
當下拿定了主意,朝著遠處的英布大吼一聲:“英布小兒,可敢跟你趙爺爺一戰否?”
英布聞言大怒,惡狠狠的瞪向趙無忌,赤紅著的眼睛中翻滾著騰騰殺氣。他遠遠的看見趙無忌一身秦軍將軍的打扮,料想他必是秦軍中的大將,便對身邊擋道的楚軍吼道;“讓開。”
身邊的楚軍紛紛躲身給他讓出一條路,英布手中大刀上下飛舞,擋在身前的秦軍士卒無一回合對手,很快就殺到了趙無忌身前。趙無忌見英布殺來,大笑道:“來得好。”
說完揮刀上前和英布戰成一團,刀鋒狠狠的砸在一起,兩人交錯的目光皆是一愕,皆為對方雄厚的臂力所震驚。兩人心中俱生起了比試之意,放棄了花招技巧,轉而成了簡單的刀刀硬碰,想靠著臂力硬生生的壓倒對方。
趙無忌在北軍中以勇力著稱,臂力自然驚人,而這英布更是天下間罕見的悍勇之士,那更加勝上一籌。十餘招過後,趙無忌便露出了不支之色,英布卻愈戰愈勇。
忽然趙無忌虛晃一刀,轉身就向後方跑去,英布正殺到興頭上,哪裡會肯放過他,便大吼一聲跟著躍去。
趙無忌等的就是這個機會,猛的縮身大吼一聲:“放箭。”身後頓時湧出十幾名手持弩機的甲士,朝著剛剛落地的英布一陣疾射。
英布在趙無忌喊話時已經心生警惕,一見持弩的甲士便心知上當,急忙滾地想要避開,卻已經來不及了,二隻弩箭‘撲哧哧’穿過身體而過。雖然勉強避開了要害,可卻也傷的不輕。
趙無忌一見得手,連忙大吼一聲帶著士氣高漲的秦軍衝殺上去,想要趁機將英布亂刀分屍,而楚軍卻已經趕了上來將英布搶了下去,兩軍又混戰成一團。
太陽接近正中,從高高的城樓上望去,身下楚軍的攻勢仍然如潮水一般洶湧拍岸,而咸陽就如同海嘯中的搖搖欲墜的大船。此刻韓信心中早已經心憂如焚,卻強迫自己保持著冷靜,一道道果斷的命令不斷透過傳令兵被傳達下去,手頭上少的可憐的幾隻部隊被他用來四處救火,最後卻發現身邊除了十幾名親兵外再無一軍可用。
韓信已經意識到了,咸陽能不能守得住,就在此時了。
他心中的不確定因素太多了,守軍能不能支撐到時機的到來,他傳達給李信的軍令是否能及時的被執行,以及項羽的種種反應和對策,無一不決定了秦軍的成敗。
韓信額頭忽然冒出了冷汗,他想起了項羽曾經跟他說過的話:過多的依賴兵家詭道之術終究會入末流。他自從軍至今,一直都是靠著謀術以弱勝強,以弱凌強,其中不乏賭博的成分,只是他靠著過人的天資將贏面撐到了最大。雖說每次都能大勝而歸,但好運氣總有用盡的一天,萬一敗了,那就是萬劫不復了。
但願這一次還能讓自己賭贏!
他強自壓下心中的擔心,仍然面色如常的注視著戰場,因為他是主帥,如果他都亂的話,下面的人如何還能有信心。
贏可俏生生的站在韓信身邊,身下動天的殺聲和血腥的場面讓她小臉蒼白,她緊咬著嘴唇,面露擔心的看著韓信,見他神色如常這才稍微放下心來。
這時城樓下跌跌撞撞的上來一名渾身浴血的秦兵,見到韓信拜倒在地大聲的說道;“上將軍,王將軍請求援兵,北城快撐不住了。楚軍太多了,我們的兄弟已經死傷過半。”
韓信卻面無表情的冷冷道;“我手頭已經沒有了預備隊,他若是守不住了,我只有帶著病榻上的大王、帶著太長公主去增援他。”
“告訴王歧,他身後就是咸陽,就是大秦,若是守不住的話,那就全部戰死在城頭為國盡忠吧。”
那傷兵張了張嘴,目光中盡是絕望,面露哀求的看著韓信只盼他能改變主意,卻見韓信仍然面色冷峻,絲毫沒改變主意的跡象。這才站起身來咬了咬牙說道:“卑職一定如實轉告,請上將軍放心,我們都是老秦人出身,大不了一死而已。”
說完就一瘸一拐的轉身離去,贏可看著他的背影,心生不忍,看向韓信張了張嘴,終究還是沒有開口。望下城去,卻見遠處走來一隊身穿朝服的大臣,領頭的正是丞相孟堅,韓信和贏可對視了一下,皆感覺出了來者不善。
這裡是咸陽城內最高的瞭望城樓,高逾百步,孟堅年過五旬平時又養尊處優,這一段城樓爬上來早已經氣喘吁吁,遠遠的見到韓信便強自緩息下來,正色走了上來。
韓信看著一眾大臣道;“城牆上炮石無眼,丞相和各位大人還請速速退下,以免被流疾所傷。”
孟堅尚未開口,他身後卻跳出了一人,指著韓信的鼻子怒罵道;“好你個韓信,我們老秦人對你推心置腹,甚至將整個秦國都交給你一個外人,你良心卻被狗吃了,竟然想拋棄我大秦。”
韓信已經認出了此人是少府杜衛,杜衛在朝中嫉惡如仇,所以一直受到趙高的打壓,卻也是名能吏,所以被孟堅提拔為少府。韓信面對他的怒斥倒也不生氣,只是淡淡的說道:“杜少府所言在下不甚明白。”
杜衛重重的哼了一聲,冷笑道:“我說的你自然清楚,既然清楚,又何必來問我。”
這是孟堅站了出來,使了個眼色示意杜衛退下,然後看著韓信緩緩說道;“上將軍,杜少府他向來心直口快,還望你不要介意。”
看了眼贏可又說道:“既然太長公主也在這裡,那當著公主的面,我有一事不明想要請教上將軍你。”
“丞相請說。”
孟堅指了指遠處城牆上正在慘烈廝殺計程車卒道;“如今城中形勢如何?”
“危如累卵。”韓信面不改色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