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川站在高高的露臺之上,俯覽著前面燈火輝煌的皇城。
他所在的位置,是整個長安最為尊貴的地方。
但是隻有這個帝國最為尊貴的人才能站在這裡俯覽整個長安。
古川當然知道這個人不是自己。
雖然現在自己站在這個地方。
最尊貴的那個人現在正在哪燈火輝煌的地方,泰然自若地指揮著他那一個個的如狼似虎的部下,將他的意志,他的力量,投射到整個大唐的每一個角落。
而自己,只不過是這片輝煌之下的一小片陰影。
相比起皇城的燈火璀璨,宮內內卻是一片黑暗,僅僅有兩片地方有著稀疏的燈光,一片是自己這裡,還有另一處,便是太后鄭氏所住的地方。
昔日熱鬧無比的宮城,如今冷清的如同深山野嶺一般。
“陛下,外面寒氣重,站得太久了,容易生病,還是請陛下回屋吧!”身後傳來了一個冷冷清清的聲音。
古川回過頭,看到一個女官正站在離自己不遠處,叉手而立,身體微躬,禮節無可挑剔,但看著他的眼神裡,卻殊無尊重之意。
當然不會有尊重的意思。
因為對方知道自己是一個假貨。
宮裡有不少的太監宮女,都是以前遺留下來的,但自己貼身的那些,能自由進出這間宮殿的人,卻都是從武邑跟著自己一起過來的。
“我不是什麼嬌貴的人,以前,我是一個苦人家的孩子。什麼樣的天氣也得出去幹活。”古川伸出了手,道:“你瞧瞧上面的這些繭子。所以啊,這天氣再冷,我也是不怕的。”
女官抬起頭,“卑職拿過來的那些藥水,只要堅持泡,再泡上一段時間,這些繭子就會消失了,以後您的這雙手,再也看不出來任何辛苦勞作的痕跡。”
“你們很厲害,比廣州那邊的人要厲害得多!”古川由衷地道。
女官嘴角向上牽出一個孤度,有些不屑一顧地道:“術業有專攻,我們是專業的。他們算什麼,就算是做假,我們也要當成真的來做,一絲一毫的破綻都不會留給別人。”
“可假的就是假的,只要是假的,總是有破綻的。不是說雁過留痕,人過留聲嗎?”古川道。
“破綻當然是會有的,但只要不讓人發現破綻,那破綻也就不成其為破綻了嗎?”女官淡淡地道。
“可我這個人的存在,就是最大的破綻。”古川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道。“以後當我沒用的時候,我這個人也會消失嗎?”
女官皺起了眉頭:“你想得太多了。”
“不能不想啊!”古川低聲道:“雖然李相承諾會讓我活得很好,可是大人物的承諾,永遠是不可信的。就像廣州的那些人,明明承諾會讓我的父母過上最好的日子,可最後,卻殺了他們。”
“李相說過的話,從來沒有不算數的。”女官有些恙怒了:“李相要麼不承諾,承諾了,就一定會兌現。”
“或者對你們來說是這樣。”古川道:“但我也無所謂了,只要李相能幫我幫了那血海深仇,死也就死了。”
“我勸你還是不要胡思亂想,這樣過得更快一些。”女官盯著他,道。
“本來我是不會想這麼多的,可是你們一直讓我讀書,教我這,教我哪,倒是讓我明白了不少事情。”古川道:“其實,我學這些有用嗎?”
“當然有用。”女官道。“不說這些了,屋裡已經準備好了宵夜,陛下用一些吧。”
“一起吃吧!”古川道。“而且,你也別老是陛下陛下的叫我了,你明明知道我是一個假的,我叫古川,私下裡,你就叫我古川吧。”
“這可不行,一些事情很容易養成習慣,一旦形成習慣,指不定在什麼不經意的時候就露出了馬腳。”女官搖頭道。
古川搖了搖頭:“你所說的專業,是吧?”
“差不多!”
“看來我也真要把自己當成一個皇帝才行啊!”古川道:“這麼說起來,你我算不算是同僚呢?”
女官終於忍不住笑了起來。
從某種程度上來講,他們還真算是同僚。
高象升向前跨出了一步,就是那麼一步,他就從輝煌的所在,到了一片陰影之中。回望著身後那一片燈光和燈光之下來來往往的人群,再看看冷清的宮城,他暗歎了一聲,邁步向內走去。
宮城的守衛,自然是認得高象升的。
他的那張臉,便是自然而然的通行證。在外面,高象升自然是蒙著臉的,但進到了這裡,他卻是取下了蒙面巾,那張臉,對於他來說,便是勳功章。
宮城的守衛躬身向他行禮,他點了點頭,大步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