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緩了片刻,她這才用手背抹了抹臉上的淚痕,猛然注意到地上那隻砸碎了的盅子——那不是這屋裡的東西,雖然是宮裡的樣式,但桌上的四隻茶杯好好的,這個顯然是外頭帶進來的。
聯想到皇帝書案上的異常以及眼前的種種,極有可能是宮裡的太監做的——下毒?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雪河的目光立刻再次回到他的臉上。見他臉頰上似乎還留有淡紅色的指印,她伸手比了比,應該是有人為了強迫他張嘴、用力捏他嘴巴時留下的痕跡。而且應該就在剛才,那指印看起來還很新鮮。
手上力氣這麼大,下手這麼狠——應該男人,或者是太監。
想到這裡,她俯下身在他唇邊輕嗅,確實有不尋常的氣味,心裡已是十分肯定:這是場有預謀的下毒。
託煮屎師父的福,天下有毒的東西她幾乎都見過也嘗過,凡間能毒死人的東西她都認得。但殘留的味道太淺了,什麼也聞不出來。雪河心裡一急,索性直接用雙唇吻了上去,大膽地直接用舌尖去探查他唇齒間可能殘留的毒物味道。
所幸,那味道並不是什麼希罕的劇毒,只是蒙汗藥一類的尋常之物,而且劑量十分有限。對方似乎只是為了迷暈他?
知道他性命無憂,雪河這才鬆了口氣,稍稍放下心來。再次抬頭打量這屋裡的陳設,跟十年前幾乎沒有分別。各種陳設物件都一如記憶中的樣子,就連梳妝檯上的釵環首飾,也都仍是她習慣的擺放方式,就好像她隨時會回來一樣。
雪河心裡莫名湧起一股暖意:原來他從來不曾忘記我,正相反,他將我的一切都擺在心裡最重要的位置上。
甚至於,剪成小兔形狀的那張符紙,也壓在木梳下面。看來椒圖走的時候,竟然把這些東西也留給他了。
——等等,若是一切都如以前一樣,那我保養皮囊用的屍油膏子應該也在妝奩匣子裡!
想到這,雪河輕輕把他放平,起身開啟匣子翻找起來。果然,解毒用的醒神丹也還在!
她本人雖是百毒不侵,但是師父讓她隨身帶的這些東西沒有一樣不是劇毒。為了防止傷及無辜,解藥便是一直與毒藥放在一起的。
雪河一陣欣喜,趕忙將那小瓶開啟,放在他的鼻下晃了晃。不一會兒,他果然緩緩地醒轉過來。
一張開眼,便看到她滿是焦急的臉,面頰上還是溼溼的,長睫上掛著淚珠,鼻子也是紅紅的。
“……你哭了?”
“你嚇死我了!”
雪河也未加掩飾,嗔了一句,便伸展雙臂將他抱在懷裡:“你這蠢貨,若是離了我,可怎麼辦才好?”
“所以,你就別再離開我了吧!”
兩人才剛剛定下神來,窗外忽地便閃過一個鬼魅般的人影。
雪河如同一隻警覺的兔子,立刻用手掩住他的口鼻,示意他不要出聲。
對方沒有選擇毒殺,應該是因為駿猊管得甚嚴,兇器和毒物都不好弄進宮來;沒有用繩子或者別的什麼東西行兇,可能是因為時間來不及,亦或是怕被人發現?再或者,兇手是個新手?
地上那隻跌碎的茶盅,大概就是因為驚慌吧?
雪河看著尚不明狀況的覃柏,心裡一陣冷笑:你也就是運氣好遇到個外行,倘或對手有駿猊他們一半專業,你這會兒恐怕早就涼了!
“駿猊呢?他去哪了?”
突然想到這個嚴重的問題,雪河低聲問道。
“額,方才跟他絆了幾句嘴,打發他出宮了。”
“……你可真行。”
果然是自作孽不可活!你早晚得死在自己挖的坑裡!
正在說話間,忽見窗外人影接連有晃動,隨即就見有什麼東西被潑灑到窗欞上。
麻的,是油!
雪河猛然間就明白了:他們使用的這種蒙漢藥配方簡單,雖然藥效十分有限,但是不需要違禁藥品就可以做出來,大概就是在宮裡自制的;然後故意縱火,製造一起看似疏忽引起的火災,那麼皇帝被燒死在宮裡也就合情合理了!將來就算事情敗露,也難以查出痕跡!
駿猊不在,宮內的侍衛也不知道跟此事是否有勾結?
“這,……這是有人意欲行刺嗎?”
覃柏顯然也看到了窗上明晃晃的油,一臉迷茫地問。
“恭喜你答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