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餘裝作沒有聽見,凝神屏息片刻,驀地揮出長刀【向淵】。
積蓄已久的刀芒纏繞著黑色火焰,瞬間向前劃出一道半月形輪廓,一條纖細的黑線宛若天空的傷口,切斷了肆虐的狂風,撕裂了森寒與死寂的氣息,也貫穿了山峰般龐大的巨爪。
陳餘渺小的身影與山峰般龐大的舉爪交錯而過,短暫的嘶鳴之後,眼見忽然一亮。
風聲停止了,駭人的冰寒也遠去了。
李霜怔怔得望著眼前的場景,黑色的羽翼呼扇,身下漂浮著淺灰色的雲層。
她還活著。
陳餘那驚豔的一刀,竟然瞬間貫穿了邪神的巨爪。
“轟隆——”
她悚然回頭,幾百米之下的那座丘陵卻被巨爪掃過,頃刻間被夷為平地,大霧般濃厚的灰色煙塵四處席捲。
李霜的喉嚨無比干澀,怔怔得看向陳餘,“你是怎麼做到的?”
一刀揮出之後,陳餘的稱體泛起強烈的疲憊感,腦子裡傳來陣陣眩暈,通身纏繞的黑火也黯淡了許多。聽到李霜話中的驚愕,他心中有些得意,卻故作平靜,“這有什麼大不了的,區區一隻邪……”
這時,一股森寒邪惡的氣機陡然席捲,陳餘心中一凜,一隻猩紅的巨大眼瞳陡然出現在身前。
邪神,邪神竟然不知何時來到了面前。
陳餘隻覺身體如同被凍結一般,龐大而邪惡的精神力凝滯了空間,令他連動根手指都極為困難。
李霜的體表漸漸凝結了一層冰霜,體溫變得越來越低,眼見著便要淪落成一尊冰雕。
猩紅的眼瞳中忽然閃過些許疑惑,接著,一道嘶啞鋒利的意志忽然傳遞到陳餘腦海中。
“人類,弱小如你,吾怎會在你身上察覺到一絲危險。”
邪神意志降臨的剎那,陳餘的精神世界忽然遭遇了山崩海嘯的摧殘,變得滿目瘡痍,精神核心上遍佈裂痕。
陳餘隻覺得自己的大腦中忽然炸開了一枚核彈,難以承受的劇烈痛楚令他瞬間疼昏過去,很快卻又被劇痛喚醒……
如是往復三次,陳餘的意志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視線中只剩下一派黑暗。
恍惚中,他忽然看到了七月坐在窗邊凝望遠方的寂寞背影,看到了白露醫生的心理診所裡擺放的藤椅以及令人心安的機械掛鐘搖擺的鐘錘,看到了威廉肥胖的身影抽著菸袋,一遍遍數著藏著保險箱裡的各式合同與賬單,而海倫娜正一絲不苟得坐在辦公桌前,整理著近日的情報和檔案,他看到了【玫瑰舊約酒吧】裡莉雅正握著一把精緻的刻刀,一邊咒罵著什麼,一邊用心雕刻著彈殼外表的紋路……
往昔的記憶倒流而過,他的身體變得越來越小,意識中的混沌卻越來越濃,他彷彿漂浮在半空,輕飄飄得如同一片羽毛,曾經的場景圖畫般自眼前倏然閃過,可場景出現的頻率卻漸漸變得稀疏,開始出現大片大片的空白。
一股燥意忽然填滿了身周的空間,陳餘下意識的低頭,一個瘦弱矮小的身影蹣跚著自沙漠深處走來,遞給他壺中的最後一口水……
奇怪,她是誰,怎麼感覺如此熟悉?
畫面忽然一轉,四周的燥熱沙海突然消失,他怔怔望著自己的雙手,竟變成了半透明的虛影, 如同褪色般逐漸融入虛無的蒼白之中。
他感覺越來越疲憊,邁出的步子越發沉重,他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張目遠望。
在無際蒼白的盡頭,端坐著一個落寞的背影,他一襲黑衣,孤獨得囚禁在這個只有白色的枯燥世界之中,顯得格格不入,似在固執的堅守著什麼。
陳餘欣然一笑,“終於找到你了。”
他的聲音虛弱又輕微,但在這空洞蒼白的世界裡,卻又是顯得如此清晰。
那個黑影也聽到了,他微微側身,露出了和陳餘一模一樣的側臉。只是他的頭髮為什麼那麼長,竟然齊腰披散,而衣服竟是長袍廣袖,整個人像極了古裝電視劇裡的裝扮。
那人嗓音裡帶著磁性,說道,“時機遠未成熟,你不該現在來這裡,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