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朵撅起嘴,苦大仇深地看著他。
“我並不是出身富貴。”她說,“若曾有人懷疑我在騙人,我活不到現在。”
她想起那個漆黑的夜晚。因為她在哭便可以拿出身上全部的錢和一塊價值連城的玉佩替她葬父、給她未來的女子。也許在這一刻,她才更加珍惜她的純良。
她不曾想過在那個戰亂後貧瘠的小城裡,那個畏縮在深巷裡的小姑娘可能是在騙錢。
也許她想過,但仍這麼做了。
雲朵深吸了一口氣,將他上下打量,然後說:“看公子是出身富貴,便這樣輕易將窮人的心看得惡毒又卑微。多謝公子今日替我追回錢袋,再也不見。”
她扭過身,快步往前走。那人跑兩步追上她,攔在她身前,朝她拱手:“姑娘說的是。是衡之惡意在先,請姑娘見諒。”
雲朵嘴巴動了動,不知道說什麼。少年郎如此誠懇,眼神清澈,惡言惡語她都說不出口。
“在下方景良,敢問姑娘芳名?”他很誠懇地看著她。雲朵眨眨眼,愣愣地蹦出兩個字:“雲朵。”
方景良莞爾一笑:“雲朵姑娘,幸會。”
她又眨眨眼,有些不好意思:“其實我剛才說的話也有些重。”
方景良搖頭。“姑娘說的沒錯。”他頓了一下說,“只是姑娘天性良善,易被惡人欺,衡之只是想囑咐姑娘,防人之心不可無。”
“謝公子好意。”
氣氛冷下來,他們卻站著誰也沒動。
方景良緊張地說:“我知道一家酒樓菜色很不錯,我請姑娘吃飯,當時給姑娘賠罪,並感謝姑娘教導。”
雲朵眨眨眼,想到自己沒吃著的包子,點頭。
“阿嚏。”她又打了個噴嚏,汗落了風,好冷。
方景良脫下外袍,猶豫了一下披在她身上。他的衣服上帶著溫暖的草木香。
榮萊侯府府兵五百,十三帶了幾十個暗衛,邯鄲府有五百常兵。就這麼點人,奔著西山去了。
李起再見到雲昭有些激動,但他素來不是個情緒外露的人,只是那雙眼睛裡飽含了太多的情緒。
雲昭朝他笑:“李起將軍,好久不見啊。”
“我現在可不是將軍了。”他有些負氣。
“大膽,膽敢對榮萊侯無禮!”
雲昭倒並不在意,她瞭解李起的性情,桀驁不馴自視不凡的人能在這小小城防營忍到現在,已實屬不易。
“這次之後,你就是將軍。”她看著他,不容置疑。
他在雲昭眼裡看到了當年在邊關看到的光芒,篤定自信。這個女子如此小小的身子裡卻蘊含著巨大的能量,每當她露出這樣的神色,讓他不能不相信。
“借你吉言。”
雲昭等人在山下紮營,十三帶人連夜在西山山寨下山的必經之路上佈下陷阱。
據估測,山寨上的人至少有兩千,人數上他們並沒有勝算。山寨佔據高地,強攻於他們而言也非良策。
行軍不生火,他們只吃些乾糧。
雲昭一邊啃饅頭一邊看地圖。
西山有兩座峰,一高一矮,一南一北,相距幾百米,土匪的山寨紮在北小山的山頂。北小山東西各有一條上山的路,西邊的路是大路,有兩匹馬寬,是當初在北小山開採礦石時修過的路,東邊的路是條只有三尺寬的土路,懸在陡峭的懸崖上,將將能過一個人,一不小心就會落下去粉身碎骨。
她咬了口饅頭,留下一排可愛的牙印。她回想起東邊的小路。很多年前,季醒言和她攀過北小山,為了去那個荒廢的礦洞裡探寶。
彼時年少,脫不去的孩子心性。他們沒走西邊大路,沿著小路爬上去。一路可以上到山頂,在那裡看落日雲海,仿若置身仙境。他們並肩看夕陽,被眼前的景色震撼,完全忘了尋寶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