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說他們是敵人,會殺了他們。
可那個女將軍像小菩薩。
王硯書接著說:“她受過很多苦,受過很多傷,為了她深愛的百姓,她願意自己雙手沾滿血腥。”
他看向深深庭院,枯枝粗樹,地上還有積雪。雲朵永遠記得那時先生的眼神,如蒼涼的月。
“別輕賤了自己的性命,也不要因為曾經受過的苦而日日萎頓。若你願意,我可以教你讀書,雲昭也會樂意讓人教你習武。”
桂花糖融化在她的口中,殘留一絲甜味。
軍營肅穆,戰士訓練的呼喝聲穿透層層冷空氣。
十三領著雲朵走到雲昭面前。她正在練兵,長身玉立,氣勢威嚴。雲朵有些怕她。
可她扭頭看過來的目光很和善。
“你怎麼來了?”
雲朵學著十三的樣子,不倫不類地行了個禮。
她耿直地問:“你為什麼不殺我?我們是敵人。”
雲昭輕笑,擺了擺手,十三躬身退了下去。觀戰臺上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我們不是敵人。”她說,“戰,是無可奈何。我想要的是守護我能守護的百姓。從前的朔州,今後的固安城,我都會保護。”
雲朵沉默。
雲昭笑了一下:“硯書找過你是不是?”她震驚地抬起頭。
“大約只有他能說動你。”她說,“你很像當初的我,對所有人都充滿了敵意和不信任。但硯書總有這樣的能力,讓你信他,毫無理由。”
雲朵點點頭:“他說他可以教我讀書。”
“這是個不錯的主意。他會讓你明白,這世間的敵友之分,遠沒有那麼分明和重要,萬事隨心而已。”
雲朵用一種羨慕的眼神看著她問:“女子,也可以讀書嗎?”
雲昭皺皺眉。
她低下頭說:“爹孃說,讀書是弟弟的事。”
雲昭冷嗤:“謬言。”
雲朵開始和王硯書讀書之後,每日的生活變得忙碌而充實。她探尋到了從前未曾獲知的世界。
以前她在送弟弟去上學時曾在學堂外偷聽過老師講課,說著她聽不懂的詩詞,聽不明白丘壑與山川。
而這一個多月來,她終於明白曾經的自己多麼嚮往能和弟弟一樣走進學堂,而不是回家陪母親出門為別人漿洗縫補。
她是在那個深夜懂得感恩。
彼時月色羞澀的藏起自己的臉,星光點點,夜色濃重。
雲昭很晚才回來,在府前下轎,抬頭便見著先生。
“硯書。”她跑過去牽他的手。
“今日事情有些多,馬大人又非要邀請我去吃晚飯。”她有些怨念地撒嬌。
王硯書摸摸她的頭,牽著她的手走進庭院。
雲朵抱著書,本是有個問題想去問先生,見他們相攜而來,下意識地躲起來。
她看著他們走過來。女將軍問:“雲朵呢?她這幾日還好嗎。”
“她很聰慧,愛讀書,心思敏捷,已經能背下千字文。”先生這樣誇她,從未有人誇過她聰慧。